在一个阳光满园的午后,我站在院子里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绿植,黑色铁栅栏围墙以及再远一点的单元楼和天空,没有风。我就这么站着,每天看到相同的景象,不曾变化,这种死寂的状态像是和谁的僵持。直到有一天猛然惊觉,我们已经三十岁。
三十岁,这是我和马元元共同的焦虑。
深秋的一个周末,天气晴好。她拉我出来压马路。在这之前,马元元好久没和我微信聊天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忙什么,但我觉得她应该过得挺好的。不然早追赶着跟我诉苦了。
那天,我们从田子坊门口的泰康路踩着落叶,穿过肇嘉浜路,沿着大木桥路再穿过中山南二路,穿过龙华中路一直走到徐汇滨江,好像只有这样不停的走着才能跟上时间的脚步。
这一路上,马元元跟我讲,她又失恋了。出乎我意料。原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见过双方父母。在即将订婚时,男朋友突然说,找人算过了,两人生辰八字不合,若如结婚会使女方英年早逝。偏偏她妈妈也信这个,后来拖了两个月还是散了。
她问我,你说,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你说,我会一辈子嫁不出去吗?你说,我辛苦给自己存嫁妆钱,同事聚会也不参加,口红也舍不得买的日子不是白费了吗?
马元元说,还有更令她感到焦虑的是工作。这份工作已经做了6年,自己还是个小主管,女生在技术部很不占优势的,知识更新太快,学习起来很吃力。“最近头发也掉的厉害”说着撩起刘海让我看她额头。那些毕业不久的男孩子,时刻让她有危机感。她说,如果自己是第一批被公司清退的80后,那就真的没有动力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
我们站在江边的栏杆旁,看着对岸的灯光,江上偶尔有货船驶过。很多拍电视剧的就是在这里取景,附近夜跑的人们来来往往。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美好。
“你还记得吗,大概09年的时候,我住在那边,还是很多老房子。”她顺手指着不远处的高档小区。
我当然没有忘记,不禁感慨。那时候我刚上班发第一个月工资,吴志宝还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马元元还没上班,有一个刚毕业的男朋友,我们常在东安路的街边商铺吃酸菜鱼。
而现在,她失恋小半年了,有一份做了6年的工作;我失业小半年了,有一个在一起6年的男朋友。在这个庞大的城市,我们不停地寻找,寻找爱情,工作,房子,同时也在不断地失去。一刻也不敢停歇,在跌跌撞撞里突然就到了令人焦虑的三十岁。
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似乎都赶不上城市变化的速度,这里的老房子拆了迅速建起高档的住宅楼,7号线地铁,绿地集团的商场和办公楼。一起吃酸菜鱼的那家餐馆也不知道搬哪里去了。
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忽然天亮,忽然天黑。生活好像充满了希望,但每一个希望的火苗忽闪了几下就被熄灭了。我们抓不住任何东西,一切都是飘渺的。我们就像是那没有被拆掉的破旧的老房子,被时代遗弃在原地,看着高楼拔起,看着地下通连,城市日新月异,我们却一天天衰败下去。
是不是每个人都过着自己并不满意的生活?
夏末,我报名参加全国的一个执业资格证考试,每年一次。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朋友和家人,只和陌生的网友提到过,因为缺乏自信,害怕考试失败后被嘲笑。我暗暗努力,在家看书刷题。我的自控自律性很差。为了专心做题,我把手机藏在被窝里,抽屉里,甚至院子的花盆里。也不主动和任何人联系。我知道一旦拿起手机,翻翻微信群,看看朋友圈,刷刷微博,就再也放不下了。
临近考试,那几天我焦虑加重,又赶上月底要还信用卡,老本都要吃光了。晚上关灯后躺在床上要很久才能入眠,思绪纷乱,想到爸妈,想到自己当下的生活和未来,不自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真不知该如何奋斗。别人三十而立,事业有成,我却无路可走,幼稚的像个孩子。
睡眠质量很差,每天做很多的梦。我的梦像故事一样,又长又带有琐碎的细节。醒来的时候,有时是夜色无边,有时是天光大亮。回忆起梦境,我还能记得很清楚。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清醒与睡眠时,活在不同世界里。
那天,后来我和马元元打车去万航渡路的日料店,两个人喝了一瓶清酒,獭祭,1.8L。喝大了的时候真开心,什么烦恼、焦虑、惶惑不安都没有了。
分别的时候,我们醉醺醺的站在无人的十字路口拦车。我裹紧风衣,晕乎乎里记得马元元说,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上海,大概会去南方的小城市吧。因为南方时常下雨,把一切都冲刷的很干净,南方冬天时间短,植物葱郁繁茂,鲜花盛开,到处充满生机和希望。她还问,如果换作是你呢?我想,应该会去到无数个城镇,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躺在不知名的旅馆。每个人都来历不明,也不用刻意讨好谁。没有琐事缠身,没有复杂的关系网,好像独自拥有了空旷庞大的天地。人,沉静。心,安宁。
上车前,她和我拥抱,午夜的风吹的她头发都散开了。我看着她的车子拐个弯上内环高架,然后迅速消失,好像她真的去了南方小城一样。留下空旷的大街,灯光璀璨。
入冬之后,天明显黑的早了,总是感觉到冷。下午四点多光线很快暗下来。每天呆在家里几乎不出门,越发的依赖被窝,出门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某个寒凉的夜里,我抱着吴志宝宽厚的胸膛对自己说,接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吧,承认自己的平凡吧,与自己和解吧,别再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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