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漫过那鱼儿洄游岛上

你来了

看来你也是个喜欢到远方游历的人


新娘Martha的老家纳姆索斯位于西海岸线上,三面环海,附近的居民祖辈皆为渔民。

婚礼之前

整个婚礼安排了三天,第一天主人家整理在Søv Gjælingan群岛上的婚宴场地,客人纷纷从各地赶来,来得早的在海岛周边划船,喝酒玩乐。第二天在已经被海岸线博物馆接管了的原学校礼堂举行婚礼,晚上爬梯庆祝至深夜。第三天,大家卷铺盖回家。(铺盖在这里为实物非意指,岛上居住条件是自带睡袋。)

Søv Gjælingan群岛属于非等闲可到达之地,大多客人都得转两趟飞机,再乘车又转轮渡。因此,新娘和新郎在请柬上附上小岛的美丽照片的同时,申明婚礼的地点很费周折,得花上一笔不小的路费才能到达,赴宴者不需要带任何礼物。另外客人还需要付木屋的租住费,和一顿早餐加一顿晚餐的餐费,婚礼那顿大餐则由主人提供。

像脸皮厚如我和阿力同学的客人,强行作客一周,主人家只好作了特殊的安排。把早到3天的我俩接到新娘的祖母生前的农舍,自生自灭几天。于是,准新郎Rune开着一辆破车,半夜把我们从纳姆索斯市中心接到住处,路上遭遇了一场野生动物(参看之前的推文“遭遇野生动物,避无可避的时候”) 后,凌晨两点到达Aglen农场。

我们蹑手蹑脚进屋把行李安顿好,吃了一点宵夜也赶紧休息。农舍是挪威常见的木结构楼房,一共两层,一楼是厨房、客厅、饭厅和洗浴间,二楼全是卧室。

第二天,我在一片嘈杂的海鸟声中醒来... ...

屋后河海交汇的地方水产丰富,引来大群海鸟围聚觅食,天未亮便喧哗争吵夺食。
一幅手工编织小鹿图案的挂毡首先抢入眼帘,这才发现自己睡在贴满1950年代墙纸的小房间里。 房间里还带了一个小杂物间。
Martha已故奶奶阿芙的农舍,对面是一个红色大谷仓,通常作存放粮食和狷养家畜之用。阿力在谷仓外套防水登山鞋,风雪无阻准备去钓鱼。呃,那几天恰好阳光灿烂... ...
邮箱防雨棚是不是很萌?在挪威买块地作农场主并不贵,还会得到国家的资助。但政府规定土地拥有者必须耕种和饲养一定配额的牛羊。很多农场都是世代相传,有些时代跟中国一样传男不传女,但在没有男裔的时候也会传给女儿。老奶奶是一个大农场主的独生女,因而继承了在Aglen的这块土地。
农舍建在远离城镇的土地上,没有邻居,房子靠着海湾,一道小溪从后面汇入大海。在挪威,这种地方叫Osen,指的是河与海(湖)际会的地方,既方便出海捕捞又易于汲取饮用水,是选择安家的最佳位置。上图能看出房子处于得天独厚的位置——深入陆地的海湾边上的一块平地,两旁50米高的山崖形成天然屏障,即使在最恶劣的天气,狂风巨浪也无法侵入。
阿芙老奶奶出落成远近闻名的美人时,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地主少爷联姻,虽然她一直爱着一个渔民穷小子。当时,这种超越阶级的爱情在挪威并不被普遍认可,甚至在她丈夫于一次出海捕鱼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她和意中人也只能发展地下情,一直到她的父亲去世,才有情人终成眷属。身在今日全球女性地位最高的北欧,很难想像这只是发生在60年前的故事。照片是老奶奶和她的渔民穷小子,还有她和两个丈夫的七个儿女的家庭大合照。
由于一直只作为度假和招待客人用,房子保持了原来的布局和风格,日常用具都是阿芙老奶奶用了几十年的旧物,依然放在她惯常使用的地方。
房顶倾斜的地方隔出的一间卧室。
楼梯后面的房门外挂着一张狐狸皮,显露了主人曾经与狐狸打交道,当地在60年前曾经盛行养殖狐狸。
一楼窗台上的烛台造型传统,中心上端是一只公鸡风标。
二楼的旧式火炉。
功能依然完好的织布机,老奶奶的女儿需要的时候会过来住几天,度假顺带织上一块毯子。
阿力打开厨柜拿起一把瑞典雕刻风格的奶酪刀,说他奶奶也有这种款式的餐具。
挪威的很多老人家里都保留挪威、瑞典、丹麦各自风格独特的日常用品。这些特色被我们统称为北欧风格,而不分国家地域。但在北欧本土人看来,特质各异,地域界限划分得很清楚。我用一个柄部雕成玫瑰花状的小勺子喝汤时,阿力很明确地告诉我这勺子来自丹麦。餐具以及房子里的其他家具雕工非常精细,和普遍认为的以宜家家具为代表的北欧简约设计完全不相同。一个挪威朋友送给我一个从她妈妈处继承过来的银制匙勺,制作手工跟苏州的双面异绣一样细致:正反两面形状一样,但图案却截然不同。
阿芙老奶奶的日用品。

是时候讲讲吃的了... ...很遗憾没法拍到好照片,海鲜对渔民来说一点都不稀罕,特别是最新鲜的那些海产,都是以最简单的方法制作,不过,好吃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也因此决定留在挪威继续吃。先看毫无颜值可言的海蟹面包——明显是忍不住吃了一口才想起要拍一下以作留念:

海蟹面包早餐做法:首先掰开螃蟹取出蟹膏抹到面包上,再用勺子敲开蟹钳挖出里面的肉,在面包上堆满,余下的蟹身蟹爪全做废。如此大手笔的螃蟹抹面包我还是第一次见。
挪威人不习惯吃多骨多刺的海产,嫌麻烦,有时候捕捞到螃蟹都是扔回海中喂鱼。上图的螃蟹是新娘的父亲——阿芙老奶奶的小儿子——专门为喜欢吃海蟹面包的女婿而保留。
婚礼结束之后,我们到新娘的姑姑家蹭住了两天,姑姑问,你今晚想吃肉还是吃鱼?吃肉的话赶紧在关门前去超市,要是吃鱼,我们现在出海去捞回来。
一串鱼钩下去,绝不落空,不到十分钟就钩上十来条。
没啥卖相的黄油煎马鲛鱼,但鲜味,香味渗入心肺,闻到都觉得舌头在打转。

捕捞大西洋白鲑鱼

早饭过后,Martha把蟹壳和果皮扔到屋外的草地边上,其他垃圾装进垃圾箱。当地人的环保意识:属于大自然的物体,回归大自然。“海鸟会来把它们吃掉”,Martha说。

把厨房打扫干净,稍做休息后,Martha领我到一个私人码头去,让我跟随她爸爸皮尔出海。  皮尔钟爱的大西洋白鲑鱼,是当地海域特有的品种。  现在,以古老的方式在海上捕捞白鲑鱼的人已经不多见。

每年的五月到七月底的捕鱼季节,皮尔都回到母亲家,和继承了农场的同母异父哥哥Uif Romstad一同出海。一般农场的老主人在退休把土地让给儿女继承后,依然住在原来的房子里,继承者会在附近另建一套主屋加红谷仓,还有熏肉小屋等等。

我们绕过老奶奶的红谷仓,往西南边走去,经过Uif Romstad的房子后,便拐进一条写着“私家路径”的小道,这表明这里是农夫提供自家使用的自留地,别的车辆看见这个牌子就会绕道而行。

大约二十分钟,我们到达了海边,对着海的木板小码头上孤零零地立着一个杀鱼的木桌子,上面挂着一把开鱼腹的弯刀。其他人都还没有来,于是我们进去Martha爸爸的木屋里等候。

这间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带阁楼小木屋,由皮尔亲手搭建,做假日出海捕鱼歇息之用,里面有炉灶可以烧茶,和制作简单的食物,格局跟平常在山上偶遇的度假木屋很相像。

喝过咖啡,皮尔和他另一个兄弟的十五岁儿子,一起乘一艘摩托快艇过来了。他们住在市区内,开车过来要一个小时,而经水路只需三十分钟。  Uif Romstad也到了,他们要作今年最后一次的收网,因为前几天的渔获已经明显下降,表明三文鱼洄游经过此地的季节已经结束,第二天是周末,政府规定周末必须停捕,所以他们决定撤网。

他们的网分别设置在浅海、远海、和靠礁石的地方,每个渔民都遵循父辈的传统经验,去测定想要捕捞的对象的活动路线,这些物种都跟随固有的自然天性走固定的路线,只要设网位置精准,便不会错网到任何别的海产。

“季节结束了”,Uif Romstad说,在检查了三处围捕区都一无所获后他开始动手撤网。  皮尔很耐心地教导侄子如何去检测渔网,并把浮瓢围拢起来,送回岸上,清理晾干后放至明年。

以前以这种捕捞方式为生的渔民大多已转行,因为白三文鱼已经很少,不足以此作业为生,政府也为了保育这类稀有的大西洋生物,付费给这些渔民另作生计。

现在市场上的鲑鱼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扎营在峡湾里的养殖场里的水产,这些鱼在挪威超市的价格是66到99克朗一公斤,而野生白鲑鱼是299克朗一公斤,还经常缺货。(连头连骨头的价格)

收网回家的路上顺道带中国客人去渔场逛了逛。

皮尔在遵从自然生态的情况下,继续沿用父辈的捕鱼方式。观察水色水温,研究鱼类的洄游路线和季节去捕捞,是渔民和鱼类自古以来最自然的沟通方式,他是渔民的儿子。

下面到婚礼现场看看:

婚礼前的交际场面:老朋友叙旧,新朋友互相认识。
因为新娘从小丧母,婚礼上女方亲戚连续几场肺腑发言,令宾客泪奔好几次。新娘因为对家庭生活的向往,在她完成学业还在实习的时候遇上心上人,还没等真正工作便给自己安顿了一个温暖的小家庭。她的工作是给左派政治家写演讲稿。
Søv Gjælingan群岛是斜着穿过GJAES LINGAN海底的一道山脉,高出水面的众多山峰。深藏海底的山谷落差有五六百米,形成深海和浅海物种交融在一起的富饶之地。
1520年人们终于发现,这个离陆地一个多小时船程的群岛一带渔获非常丰富,于是,大量的渔民涌到附近捕捞,繁忙地往返于岛屿和陆地之间,渐渐渔民干脆搬进Søv Gjælingan群岛上长期居住。鼎盛时期群岛周围千帆点点,登记居住的渔民有3568人,人们只需踩着船板就可以来回往返于各小岛之间。
后来渔产不断下降,渔民便渐渐少了。到了1970年代,渔民连房子也拆掉把木材运走去别的地方安家。整个群岛几乎没有人居住,只留下破败不堪的房子,和曾经晾满鱼的木架子。
1980年代海岸线博物馆接管了这里,翻新和重建了大部分房子,把Søv Gjælingan群岛作为一个每年夏天都对外开放的旅游点。
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海岸线博物馆以非常优惠的价格把场地租给Rune和Martha举行婚礼。40多个客人住的五幢木屋、一个大礼堂以及每晚要5000克朗的原岛主别墅住宅(上图),还有两艘来回往返各岛屿之间的独木舟,使用三天才8000克朗。
Rune和Martha租用以作婚礼宴庆的场地,是学校关掉之前的礼堂(右下角),里面包括两个洗手间、一个储物间、一个厨房、一间可以容纳60到70人一起进餐的大厅堂,以及一个副厅。
原岛主别墅的饭厅里,小男孩为准备参加婚礼整装。新人双方的亲戚都安置在别墅内住宿。
岛上唯一一家商店,很多摆设是尽量复原展现当时渔民的生活的古董。在大部分客人到来之前,Martha和我们一起去店里搜补给物品,阿力在喝他最爱的可乐。
客人到来后第一件事情是在岛屿之间荡舟,喝酒作乐。背景是他们住的木屋。
木屋里全是硬件设备,铺盖自带。
防盗功能极好的门锁。
岛上供渔民礼拜的教堂,翻新之后对游客开放。
夏天在岛上为海岸线博物馆当临时工的女孩。Søv Gjæslingan群岛只在夏天的周末有轮渡来往,冬天没有公共交通。
放捕捞螃蟹的箱子。


群岛在海事地图上的坐标,一个原岛上捕鱼的渔民后代在假日专程回来寻找祖辈的脚印,他摊开地图寻觅各个渔船旧航线。

爱情漫过那鱼儿洄游岛上

纳姆索斯沿海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传奇,相信大家看到这里,都猜到新娘选择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举行婚礼的原因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新娘是在婚礼前半年,阿力带我到奥斯陆一个朋友家做客,饭后大家谈起挪威西海岸线渔民的生活,我说夏天将去纳姆索斯的一个渔岛去参加一个婚礼,那该是非常棒的盛会。

Martha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并说那里是挪威最美的地方。我问她是否也去参加那个婚礼,她笑笑说那是我们的婚礼,我老家在纳姆索斯。我怔住了,眼角迅速往她旁边的两岁儿子扫了一下,对等孩子两岁后再办婚礼的做法感到新奇。

到了婚礼现场,我才明白新人为什么没有在怀上孩子后匆匆把婚礼办掉,在他们的概念里,婚礼并不只是一个证明结为夫妻的仪式,还是让朋友们聚在一起互相认识,在美丽的家乡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的盛会。所以,他们等到孩子两岁不需要全天照顾时才从容举办婚礼。

婚宴中场休息,大家到室外去聊天喝酒,呼吸新鲜空气。新娘极其随意,和亲戚朋友打成一片,半夜还脱了鞋子跑桌子上跳舞,完全没有今天是新娘子,举止要端庄特别的顾忌。
盛宴预先在新娘的父亲家制作好运送过来,满满铺了一大桌,其中大西洋鲑鱼就分为热熏、冷熏、蒸的、煮的四种,全是五六公斤重整条摊开着,果然是渔民人家。除了海鲜,本土牛羊肉一道接一道,饭后甜品直到宵夜,厨房一直都没有空闲过。这期的婚宴食物虽然颜值无下限地低,上不了照,但绝对不辱“美味佳肴”四个字。

深夜

经典卷心菜炖羊肉准备就绪

从厨房打量了一番出来

我忧心忡忡地问正在调放音乐的阿力

可有让肚子很快饿起来的方法

摄影/文英 . 埃里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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