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对我一直是个温馨而隆重的节日。今年我的心情却如同外面阴郁低沉的天气,想落雨却又下不来,最终忍不住打了几个惊雷,雨线喷薄而出。此时的我,也早已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我最爱的那个有香气的曼妙女子,我中学的恩师,无话不谈的闺蜜 —— 文老师,2016年10月17日她突然离我而去了,在听到王老师,她挚爱的老公给我的电话的时候,我正飞奔在北京的三环上,“我没照顾好你老师,她今天早晨走了!” 我拿着手机的手被定格在那里,嘴巴、眼睛 和喉咙都被堵得发不出声,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太突然,说好出差回来下周末就去杭州看她,谁知短短几日,就已阴阳相隔。
10月20日早晨是她追悼会的日子,王老师说“能回来告个别最好,回不来也不怪你,心里装着就行了。” 下刀子也要去,佢我心里发着狠。凌晨4点我就爬了起来,带上还没来得及给她的从东京买回来的画有日本女孩儿的钱包,拿出纸想写几个字,手却抖得厉害,索性冲到楼下坐上出租车直奔虹桥火车站,去乘第一班去杭州的高铁,参加她8:30的追思会。望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景物,我又展开纸,提笔给文老师写信,仿佛她就坐在我身旁:教我中学英语的她,是当时学校最时髦的老师,她有时总爱把披着的长发梳成一根辫子,穿一身淡蓝色·的旗袍,在我们早自习的时候在教室里轻盈地走着,偶尔停下来纠正一下我们的发音,或在黑板上写上几个易混的音标。我们都觉得她像极了《早春二月》的陶兰,活泼开朗,学校里的男同胞们无不对她的夫君—— 王老师艳羡之极,等他们的儿子小丁卯出来,那更是羡慕嫉妒恨了。
高三是每个少男少女的生死场,腿打着颤踩在高考这条颤巍巍的钢丝上,走过去就是金灿灿的阳光道;不小心掉下去了,就是万丈深渊。一上高三我就患上了神经衰弱,七八个人的宿舍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夜里每个人胳膊动一下我都了如指掌,经常睁眼到天亮。一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文老师悄悄把我叫出来,带着我最爱的陶兰的笑,兴奋地说:"丁卯奶奶回老家了,那间平房你来住吧,这是钥匙。" 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午后的阳光正好斜斜地洒在她永远充满朝气的脸上,我冰冻了的心顿时被一股暖流撞击着,一行热泪夺眶而出。我和她走的不远不近,也不是她眼中的得意门生,她却为黑暗中渺小的我送来一束光亮,伸手拉我上岸。这是她为人的善良和对学生的一份普通而深厚的爱。
周末回不了家,文老师经常叫我到家里解馋,后来才知道,王老师到外地去读研究生了,她不仅要带两个毕业班的英语还要一人带着三岁的丁卯。吃饭时她家的碗筷都是定好的,而且都要拿热水烫过才用,我还以为她这是讲卫生,她像说其他普通的事一样,告诉我她患有乙肝,不严重,但需注意饮食和休息。多年后成家的我才能感同身受,她那时家里家外要挑着多重的担子,而且自己为了拼职称还要赶写论文,她经常和我讲她是如何当上英语老师的?她高中毕业没能参加高考,到供销社当了售货员,偶尔听到柜台上的收音机里播许国璋英语,一下子就着了迷,于是每天早晨就早来1小时听英语,后来组长知道了,还挺支持她学的。师专招收英语班时,组长鼓励她报名,每天给她两个小时复习功课,否则基础那么差真不一定能考上。灯光下,我注意到泪水已打湿了她的眼角,我默默递过去攥在手里的手绢儿,心里却无声地说着:“文老师,您又何尝不是我的组长?”
跨过高考的险滩,青春年少的我们似脱缰的野马飞驰在各自的轨道上,倾心育人的王老师和文老师也在持之以恒地拼搏着,从中学教师到大学教授,从燕赵大地到青海湖再到西子湖畔,他们从未停止过奋斗的脚步。这期间虽鲜有见面,但每次教师节,都会打个电话,送上最好的祝福。只要到杭州附近出差,都要到家里畅谈。2013年我全家搬到上海的时候,文老师高兴的不得了,说再没有背井离乡的感觉了。自此每年都会小聚一两次,吃着带有家乡味的烙饼和炖鱼,我似又变成了那个蹭饭的少年。在龙井村品茶爬山,文老师诗兴大发,大声背诵着一首首古诗词,来往的行人投来惊讶而羡慕的眼光,她视而不见,照旧引吭高歌,我赶紧拍下了她回眸一笑的一瞬,陶兰依然!王老师大声喊着:"再来首《石壕吏》” ,随后我又喊着要听《春江花月夜》,于是翠绿的茶林小径响起了她轻柔甜美的美丽声音,“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我们都被此刻这女子的美好惊艳了。
2017年9月10日,这是文老师在天上的第一个教师节,我买了一束她最爱的香水百合放在房间,那个有香气的灵动女子她自顾自的和我说笑着,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