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和精神已经完全适应了工作的状态。以至于本来应该恍恍惚惚的周一,竟然成了一周当中工作效率最高的一天。
老板依旧是每天匆匆碌碌的样子,急吼吼的“破门而入”,松松垮垮的黑色条纹卫衣像一滩烂泥般附着在身上。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然谈不上精致,不知是被女儿的教育摧残,还是被公司的琐事叨扰,每日只扎个乱糟糟的马尾,前额的杂毛凌乱的四散开来,还有那标志性的蹙眉,感觉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她把自己摔在靠椅上,在电脑登录好微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通噼里啪啦的打字声音充斥了整间办公室,以至于白炽灯都闪烁了两下,似乎都受不了老板驾到带来的焦躁不安。
“哎,你们知不知道,周六是工作日,这周六要来上班啊,我也是才知道。”她眉头紧蹙,头也不回的继续盯着屏幕打字。办公室无人回应,只有她的问询,亦或是命令在空气中尴尬的回荡。
即便无人响应,她还是继续问道:“你们都买了周几的票?“
依旧是没人回答,她终于抬起头来,不知她是否是觉得戏演的太满,以至于“孤芳自赏“,为了避免进一步尴尬,才开始挨个问询。
首个被问到的是河南人,家住的最远,他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买的周末的。”
“嗯。”老板的应声不自觉的拉长,更显出了满意的语调。
“你们呢?”她继续问道。她的目光从新回到微信聊天的界面,紧蹙的眉头逐渐舒缓,最贱挂上了从心底溢出的笑容,早餐时嘴角留下的油渍都笑逐颜开。
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的小婷开了腔:“买的周六的,周末到家。”
我没有抬头,老板也没有回头看她,大概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新奇的答案。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我下意识的去摸手机,“啪”的一声,我被强大的静电袭击,声音在办公室显得震耳欲聋。
老板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再度紧锁,说道:“那还是周六放假吧,假期的工作别拉下。”
依旧没人应声,但我似乎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雀跃,那种声音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时回荡在世界各地的声音一样,那么澎湃,那么热烈,那么热血沸腾。
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歌声,在这一刻愈发庄严肃穆:“起来,不愿做努力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组成我们新的长城…”
周三 记事
今天没有什么能让我突然停下来思考的事情发生。倒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算是青岛几年最正式的一次下雪,不然这北方城市的面子可就真的挂不住了。
下雪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突然想起来高中时候的一场大雪。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下雪的瞬间,教室里所有人都发出“哇”的赞叹。然后在班主任紧绷的黑脸攻势下,所有人开始暗自期待下课之后的狂欢。
在雪天所有的事情都是极度妥帖,比如当时想赶紧下课,下课铃就应时应景的萦绕在整个校园。班主任也异常识趣的没有拖堂,当我们冲到教学楼下的时候,飘摇而下的雪花已经在地上积了松松软软的一层。
紧接着,在教学楼底就能听见楼上有一群人呼哧带喘的从这头飞奔到那头,一群人发出邪魅的大笑,边跑边吼:“XXX别跑!打死你个彪的!“接踵而来的又是一顿放肆的狂笑。
当所有人都沉迷在自己的“雪仗“战局中时,突然听见教学楼大概二楼的位置,有人骂骂咧咧的喊道:”草,哪个煞笔把雪球里包上的石头?!”
他越是怒不可遏,楼下的人群越是笑的开怀。
今天望着这场大雪,忽然想到这些,本不觉得这是让我停下来思考的事情,但难得记起的回忆是最值得记录的。且就当他是今天最发人深省的事吧。
周五
依然是个匆碌的早晨,闹钟尖锐的在耳边炸响,每天相似但又不同。周五的闹钟是充满希望的,更像是美好的开始,痛苦的丧钟。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掀开被子,全然感觉不到周一到周四的那种无望的严寒和凄苦,如沐春风的感觉恐就是如此。拉开用虚掩着的房门,向前在门框的玻璃因为受不了这样轻快的力度,在已经开胶的窗框里“哐啷哐啷”地惊叫。它们可能又很久没感受到这样年轻的力度了。
阔步走向卫生间,打开昨夜已经准备好的淋浴喷头,体感正好合适的热水从喷头涌出。水沥沥地浇灌在头顶,温暖湿热的快感瞬间竟清晨初醒的灵魂送入云霄。
倏然间,可能是某一滴水顺着肌肤滑入灵魂深处,激起一片涟漪。如果说之前让我“停住”的事只是牵强附会,那这一次是真真切的愣住。我弯着腰,喷头还紧握在手里,整个人触电般的在热水下出身。
突然脑中闪过很久之前还在上高中的某个凌晨。4点多钟的小镇清晨,星星还在夜空中熙熙攘攘,谈论着即将天光的传说。窗外的黑比由黄昏渐暗的夜晚更加立体,整个空间都有一种撑涨的感觉。这凌晨的夜色,好似圆滚滚的肚皮贴在窗外,严丝合缝的将对面楼层隔绝在黑夜之外,除了星光,和路上自行车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正值高三,四点多种起床的我并不是为了多争取一点学习时间,而是为了让凌乱的像奥特曼的犄角般的头发整理妥帖。早晨睡醒洗头的习惯大概是从初中开始,那时刚开始有审美观,无限的自恋加上青春的悸动让我第一次开始注重自己头发的造型、蓬松度已经帽子对发型产生的“毁灭性”影响。
洗头的方式渐渐地从一天一次凉水洗,过渡到一天一次凉水加洗发水,再到一天两次温水加洗发水,再到现在的一天一次热水加洗发水加吹风机吹干。
突然断电了,那滴水激起的涟漪回归平静。冲干净头上的泡沫后,我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撑在洗脸池上,手掌压出一条白色的印记,又宛如很多年前在球场挥洒过汗水后热血的模样。
果然,今天是周五啊,充满希望的日子,属于青春的日子,属于未来周末只听命于自己的日子。
周六
高中、工作,好像是这一周我在反复提及的两个概念。
是空间,是事件,也是时间。
我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说:“谁还热爱高中时代就绝对是傻子,但如果说不怀念,那绝对是疯子。”那是人生中第一个战场,第一个可以为了梦想而战的年代。绝对的热血,绝对的激情,绝对的义无反顾。
那时候有好多想买的东西,好多想做的事情,直到现在才逐渐开始实现当初的愿望。现在想来,周五那天早上的涟漪,便是曾经那个年轻的灵魂,很高兴它还在,很高兴我依然在为他而活。
那是莽撞,如今沮丧;那时挥霍时光,如今光阴虚度。
怀念也许是来自内心的恐慌,当我看不清这世界,理解不了这世界的声音,就会回顾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回想着他那时如何理解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有所思考的时代,便是最好的时代,那时便是最好的自我。
我很怀念那个考到一个好分数,就感觉能把梦想紧握在手中的年华。但是也庆幸,如今的我,能为那时的愚蠢梦想继续义无反顾。
总之,这一周时间,回想起来,大概是高中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来了一场久违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