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去中国美术馆看了丰子恺先生的纪念展,心心念念买了《护生画集》和《缘缘堂随笔》,刚结束《缘缘堂随笔》的阅读,说几个我非常喜欢的点,看完《护生画集》再追评。
清新自在的人生,遵从本心而不逾矩,高级的活法。有非常明显的好恶,你能很快找到他的特点:爱生活、有洞察力、心思细腻、有感情、博学、尊敬老人、爱护孩子。他的成名画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画的是桌上的静物、凉台和天上的月亮。主人和嘉宾畅谈时的情景刚刚发生过,一钩新月在天上,月亮还是与宴客之前没有差别的月亮。但是也许顷刻之前,主人凉台的画面中,有茶,有友,也许有很多有趣的畅想,也许有对人生的厚望,也许很激烈,也许有淡淡的伤感,这些都刚刚结束。这场景与月亮这种存在几十亿年的事物的对比来看,只是白驹过隙的一刹那,现在只剩下月亮和静谧的夜晚。这幅画,形成了一种空间上的对比,时间上的对比,意趣幽远。
文人之间的风雅趣味。还喜欢的是一个对联:
星河界里星河转,日月楼中日月长。
关于这个,丰子恺先生在陕西买的一座小洋房,诵出”日月楼中日月长”一句,后来杭州的国学家马一浮老先生配置了“星河界里星河转”作为上联。自己命名为日月楼,读来像是在说:思想的驰骋不会囿于一室,在日月楼中能静守日月流转,同时伴随着巍巍宇宙的星河运转,像是在卷帙浩繁的历史中写下自己的一个小小注脚。上联说出了自己独守一隅但是内心丰富平静的心态,下联用以跟更大的宇宙和星系之间作对比,落脚点从内心的宇宙到宏大的真实的宇宙,意外之外又相映成趣。文学家之间高级的有趣,便是如此了。
下面再摘抄几个我喜欢的段落,附上自己的理解:
价值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的价值观,像是在巨大的世界中,找一种能说服自己的办法:
可知世间其他一切的“关系“,都是足以方案事物的本身的存在的真意义的。故我们倘要认识事物的本身的存在的真意义,就非要撤去其对于世间的一切关系不可。…… 我放佛看见这时间有一个极大而极复杂的网。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都被牢结在这网中,所以我想把我某一种事物的时候,总要牵动无数的线,带出无数的别的事物来,使得本无不能孤独地明晰地显现在我的眼前,因之永远不能看见世界的真相,大娘舅在大世界里,只将其与“钱”相结的一根线剪断,已能得到满足而归来。所以我想找一把快剪刀,把这个网尽行剪破,然后来认识这世界的真相。
人生本来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我们都努力在找到“真我”,不断的让自己从这种无意义中走出来:
我们人生的大梦,确是---同我的晨梦一样---在梦中晓得自己做梦的。我们一面在热心地做梦中的事,一面又知道这是虚幻的梦。我们有梦中的假我,又有本来的“真我”。我们毅然起身,披衣下床,真我的正念凝集于心头的时候,梦中的妄念立刻被置之一笑,谁还留恋或计较呢?……我们要在梦中晓得自己做梦,而常常找寻这个“真我”的所在。
本来讲的是自己和儿女之间的关系,顺道讲了讲对人的关系的理解,即,人和人本质上就是一种合作和共赢的关系:
我以为世间人与人的关系,最自然最合理的莫如朋友。君臣,父子,昆弟,夫妇之情,在十分自然合理的时候都不外乎是一种广义的友谊。所以朋友之情,是在是一切人情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