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独自一人卷缩在自己的小空间时，却不知道你所在的被你心里嘲弄无数遍的城市，全程都在默默的守候你，就看你愿不愿意走出来。
林小雨和男朋友周宇在一起两年，分手了。
虽然是林小雨先提出的，但原因是周宇劈腿。
她问周宇：“你爱她吗？” 周宇没有说话，却是点头默认了。
她不甘心，又问：“你以前也说爱我的，现在不爱了吗？”
周宇不敢看她质问的眼神，低头就看到手机的未接来电，是他目前的另外一位女友。
周宇利索地回了个短信，抬起头，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地和林小雨说：“小雨，我没办法，她是个好女孩，很单纯，很干净，她的第一次是我。况且你也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影响对方的生活了，好吗？”说完就离开了奶茶馆
此时，馆外还冒着细雨，林小雨看着他匆忙拦计程车的样子，简直像看到了判官，怕留在地狱里，急着赶去投胎。
呵，很干净，第一次……
谁都有过干净的时候，周宇你真不是人。
南方的初冬特别湿冷，况且还下着毛毛细雨，刚落到地面就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冰冷潮湿的空气从未关的大门汹涌而入，被带入的雨水直愣愣地打在看往门口的林小雨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反正再好看的妆都经不住水这么冲刷，像林小雨嘲笑好友王之明的调色板一样，被水花的不成个样子。
王之明赶到奶茶店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门口位置的林小雨，惨兮兮，颤巍巍，而最恐怖的是那一张不适合浓妆的小脸，已然惨不忍睹。
王之明很无奈，他已经猜到前因后果了。他把伞丢到门口盛放的水盆里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周宇离开前的位置，把怀里揣着的暖水袋塞给了林小雨。
“你傻啊，这么多位置，坐哪儿不好非要坐门口，周宇他……”本来还想骂几句的王之明，看到林小雨快要泪崩的样子，忍了忍，改了口，“还，还冷吗？”
王之明是个北方的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完全不怕冻，可林小雨不一样，虽然也是北方的，但体质偏寒，怕冷还不爱多穿衣服，最多踹个卡通娃娃样儿的暖水袋取暖。
本来接到林小雨电话的他没打算抱个暖水袋来的，临走拿伞的时候不小心看见林小雨放到矮凳上的暖水袋，鬼使神差地插上了电源，等暖水袋热了才走。
可等他看到林小雨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后，又后悔自己对她这么好
。
冻死她也是活该！
等了一会儿，林小雨冻麻的双手有了直觉，整个人才泛起点活气儿。看到对面的王之明，傻愣愣地问了句：“你来了…”
王之明提起一口气，刚准备脱口大骂时，就听林小雨又说：“我和周宇分了，这次是真的，他说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儿了，那个女孩儿比我好，比我干净，还是个处儿。”
林小雨高中时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抽烟喝酒打架样样少不了她，在她高二的时候因为好奇就和临班的班霸去开房体验成人生活。这事儿在当时的坏学生堆儿里算是高大上的行为了，个个都把林小雨崇拜上了天，但他们大多都是有心没胆的，除了几个有势力，不怕老师抓，不怕警察抓的。
林小雨虽然是北方人，但是长相温婉可人，加上南方水土好养人，林小雨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
遇到周宇是在大二上半学期，国庆去西藏旅游了一圈认识的驴友。那时候的周宇对林小雨可是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再加上周宇已经工作，经济上对林小雨的照顾，生活上的无微不至，使得林小雨渐渐地爱上了周宇。
三个月后，两人一起出去旅游时在一起了。
在床上，周宇说：“小雨，我和你谈恋爱不是说说玩儿的，我是要打算娶你当媳妇儿的。”
但接下来，他知道了林小雨不是第一次，当时他只顾着快活，说着不在意什么的，等到整个人清醒后，周宇就再没有讲过要娶林小雨的话，即便每次林小雨问到时也含糊其辞。
也许周宇一开始，是真的想娶林小雨的。
和周宇分开后，林小雨就开始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吃了睡睡了吃，整天窝在寝室里发霉。眼看就毕业了，连毕业创作都没有开始设计，更不用说论文了。
王之明实在看不下去了，秉着老乡兼两年同桌四年同班同学的份儿上，帮着糊弄了创作和论文。
一个月后，林小雨破天荒的给王之明打了电话，说是在省人民医院。
等王之明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后，却没有见到林小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王之明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了，他发誓再也不要可怜林小雨。
隔了两天，王之明又收到林小雨的短信。把心狠了又狠，却还是没忍住跑去找她。
寒冬让阳光变得格外清冷圣洁，林小雨就坐在医院外的花池旁边，沐浴在那圣洁的阳光下，像天使一样，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的光晕。王之明的整个灵魂都仿佛被照耀了。
他默默收回飘忽的心，走到林小雨旁边坐下。
“你得了什么病要来医院？”王之明眼睛看着远处的行人，装作随意地问她。
林小雨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她现在除了王之明就没有别人了可以相信，可以陪她面对那些不该属于她的痛苦。
林小雨把医生看的病历本和化验单递给了王之明。王之明匆匆翻看一便，也沉默起来。
HPV高危阳性，醋酸白检测阳性，尖锐湿疣，宫外孕。
他王之明虽然没谈过几次女朋友，也不懂hpv、醋酸白是什么，但是尖锐湿疣、宫外孕他还是懂的。
林小雨怀孕了，还是宫外孕，还被染了性病。
王之明把手上的一沓烫手的纸团了又铺展，又团成团。
“是周宇那个王八蛋吗？”说话间握着病历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他转身拉起林小雨，拽着她衣襟，看着林小雨憔悴不堪，眼神呆滞丑的样子，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上去。
林小雨没料到王之明会真的打她，被甩了一巴掌的小脸立马肿了起来。
她看着王之明，半响，疼痛感才姗姗来迟。
“哇……”林小雨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明明…，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得这种病……我只和周宇在一起过……我害怕，我怕死了……”乱七八糟的嚷了出来。
王之明看着林小雨这个样子，心痛的要死，他真的后悔了，都怪他没看好她，没照顾好她，却不后悔这一巴掌。
王之明替林小雨擦拭着珠串般的眼泪，能哭就好。
“……不怕，又不是绝症，没事的。”话说完，王之明就把林小雨狠狠的搂在怀里。
似乎这么多年的蹉跎与等待，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整整一月，王之明陪着林小雨，被医生护士当做负心男，遭了无数白眼，做了好几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剖腹，激光，光动力…。
而林小雨也在这短短一个月里惊人的成长起来。不再憨憨地傻笑，不会看到帅哥就犯花痴，就连看到最喜欢的exo的娱乐新闻报道都漠视了。常常一个人发呆，像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只有王之明来看她的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挺王之明讲一些学校发生搞笑的故事，微微扬下嘴角。
这天，王之明说起学校的校对，女的在大街上撒泼，原因是男的不给买新出炉的蛋挞，两人揪着吃蛋挞好还是不好吵了起来，引来许多人的围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小雨慢慢停下了喝粥的动作，等王之明讲完，才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小明，你说…我是不是很脏，特别脏，还有了性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恶心？”
“我还嫁的出去吗？真可笑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嫁人……”
“等我好了，我去做个处女膜修复手术怎么样，会变得干净吗……”
“……”
会干净吗？除了骗骗别人。
已经都回不去了。
王之明没有看林小雨，他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决定说一个藏了很久的故事。
那是一个很久很久的故事了，有一个小男孩，没有母亲只有父亲，父亲常年在外打工，留他一个人在家，每半个月回来一次，给他留半个月的伙食费就又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男孩也不清楚，只知道按时上学按时回家，吃饭就到隔壁刘老头家吃饭。衣服脏了也不知道，整天脏兮兮的，成绩也差，班主任也嫌弃他，上课叫他去操场打扫卫生。
男孩儿一直这么卑微的活着。直到有一天，他用粉笔画在操场墙上的娃娃被一个整天看着趾高气昂当总爱傻兮兮笑的小姑娘称赞了的时候，小男孩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开始在各个可以画画的地方画画。
日复一日，画画成了他的精神依靠。
而那个小姑娘却一步一步的走向人生的歧路，小男孩在背后默默关注着那个带给他快乐的小姑娘，看着她在学校里叱诧风云，以为从此没有交集，却没想到小姑娘从侧重班跑到了他们艺术班，变成了他的同桌，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进入了同一个系同一个班，又变成了同学。
而那份关注也从默默无闻变成了理所当然。
算算时间有十几年了。
原本以为女孩儿很狂傲，结果六年接触下来，才知道她除了傻就是单蠢。
男孩慢慢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却却迟迟不敢迈出一步向她说明心意。
当他听到女孩失恋了，内心又气又急，但心底却隐隐有些高兴。
他觉得，也许这是上天在给他一次机会。
所以他没有找伤害女孩的王八蛋，因为他从心底看不起那个人，根本不配在女孩儿的旁边，不懂女孩的好。
他倒是可以谢谢他离开了女孩儿，让女孩儿可以有新的人生……
说到这里，王之明眼光炙热的看着林小雨，“小雨，这个世界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不要封闭在自己的空间。虽然这个城市带给你悲伤，但是，让我给你一次重新在这里开始的机会，陪你一起笑好吗？做我女朋友吧！”
林小雨削了一半苹果递给王之明，故事很短，内容也很童话，条件也很诱人，可她不想回答他，或者说她的心甚至是身体都已经配不上王之明这份情了。
“小明，听说你上个月获得了全国大学生创意设计的第一名？”
王之明明白林小雨的意思，却也接不下去她说的话。
各自尴尬。
自从上回王之明说了那个故事后，两人之间好像缺少了一层什么，在一起难免会有尴尬的地方。
看着林小雨宫外孕手术的伤口结痂，尖锐湿疣再做一次光动力手术就可以痊愈，王之明便不再去医院了。
他知道，她也知道，他们需要留给各自一点时间。
出院后，林小雨给周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现状，周宇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便没了下文。
林小雨曾经真的恨周宇，恨他始乱终弃，恨他传染给她疾病，恨他对自己不管不顾……仿佛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
可当她挂了周宇的电话时，她才明白，她恨的不是周宇，而是她自己。
回寝室后，林小雨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也许，人在末路穷途时最能分辨人的心。
但末路穷途的自己，却已经千苍百孔，给不起任何人一颗完整的心。
可是，再难给，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甘心吗？
她还没到末路，她还年轻，她还没有失去对爱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失去王之明。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最心里的那个人，就是王之明。
从高二同桌开始，从他对自己每天喋喋不休的唠叨开始，从他对她的各种关心，从他对她说的故事开始，从他愿意给自己一次重新的机会开始。
……
毕业那天，林小雨从出院后第一次主动和王之明说话。
她说：“我已经变不回那个夸你画好的女孩儿了，但是，现在的我却依然想像那时候一样笑的开心，你愿意陪我一起笑吗？”
阳光中，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也许成长的经历让她变得有点沧桑的味道，但那个笑容，仍旧还是傻兮兮的，除了眼神里那一点热切的期盼。
王之明看着林小雨，像当初第一次看到她评论自己的画一样。
他说：“很荣幸。”
2015.09.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