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学校园里军训着的孩子们,才惊觉原来大学时光早已过去一年,而曾经怀恋的高中更是愈行愈远。
如果现在去回想对那所学校最深的印象,除去那些可爱的人,留在记忆里的应当是学校的几条路了,因为在这路上或走过了太多遍,或看过了太多的故事。
譬如说从寝室到教室,乏味的两点之间,却由三条有趣的路连接着。
最西侧的是靠近操场的林荫道。暮春之时,有杨花濛濛扑面;深秋之时,还有金叶萧萧。最享受的是下午犹梦未醒却要去上课时,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迷迷瞪瞪挤在人群与话语间,阳光在地面画上树影。道旁篮球场上总有少年们抓紧着一切时间,哪怕是课间的五分钟,投上几个球,呼喊几句,笑闹几声,然后爽利的背起包,拿着球,勾肩搭背、你推我搡的冲进教室,真是甚于阳光的灿烂活力。这条道一年四季都铺着落叶,春夏青软,踩在脚下细柔如毯;秋冬金脆,跳来跳去踩得噼啪作响,贪玩的孩童一样。
中间的一条要穿过三座教学楼,其间有小超市,午后的小店总拥挤着困怠的买着咖啡,借此驱赶睡意的孩子们。我虽对咖啡无特殊嗜爱,却至今恋恋不忘这些拉开易拉罐清脆的响声、仰头豪饮或小口慢酌的情状。再往书包里塞几包零食,留待自习课偷偷享用。或许压力常常会激发出馋饿的心思,一旦听见有撕开袋子或咀嚼食物的异动,方圆几米之内便立即警觉,猫捉耗子一样逮住零食,毫不客气的大抓一把,再传给下一个急迫的瞪着眼伸着手的同学。哪怕每个人都只分得些许,却也莫名的满足。而那敢经常带零食的人,也成为本欲自享却造福了群众的“英雄”。晚上十点下课后的小店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为了不忍受排出门外的长队,我通常在十点十五关寝铃快响时冲出教室,冲进超市,拎起几包名为辣条的“三无食品”,把钱拍在柜台,再踩着铃声冲回寝室。包一撂,边给爸妈打电话边大快朵颐,还要美其名曰吃坚果,想想也真的可笑。其实并非不知道那些小零食的脏、没营养、会长胖等等不好,可是那个时候,管他呢?口腹之欲早就占领了大脑,成为当时中规中矩的生活中短暂的放肆愉悦。
最左侧的一条路可以透过喷泉广场看到校门,远远的,小小的,渴望出去,羡慕走读同学每天都可以穿过那道门,然后走过一段属于自己的路,可以开心,可以沉默,不论是学习还是家长都不能够抢走。偶尔还可以在门口来一顿宵夜,在围栏里的我们则只能偷偷的背着门卫大爷,对着摊贩轻声喊着,再把钱递出去,换来一根烤玉米,或肉夹馍之类喷着香气、诱人口水的食物。后来学校或怜我们晚上下课后空空如也的肚皮,便在食堂增设了宵夜。虽然只是一碗泡面,却也吸引了众多男生,等着十点下课铃便向食堂飞奔而去,我们笑称“飞奔的野猪”,然后不顾滚烫,必要在仅有的十五分钟内将面吸完,再将汤倒进肚里,消灭精光,然后再心满意足的回去斗题。
譬如还有一条最偏僻的路,在食堂后面,连接着女生寝室的后门。它有着别的路没有的秘密,独有趣味。
在这条路上有水房、澡堂和一排车棚。
每天晚上下课,便涌来大批接热水的同学,两间狭小的水房常常是水泄不通,人声鼎沸。与热水腾起的蒸汽共同扑面的是泡面的香味,各种口味不同的味道混杂着,与平日教室里的静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要用喊的才能交流,这个一句“今天的题……”那个接嘴进耳朵“你知不知道今天xxx特别烦,她……”,满是真实的生活气息,将人从一天的自闭忙碌中拖出,打一拳,笑骂一句“嘿,醒醒!课上完啦,该放松啦!”僵硬的面部渐渐染上笑意,放松的走出来。
然而再放松,在这条路上走时,也一定不可左顾右盼,一定要目不斜视,不然就会窥到又可拿来调侃的秘密(若有认识的更是如此了)——在车棚与墙壁的夹缝中,藏着许多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孩子们呢。窃窃私语,难舍难分。憋住满腹笑意,拴住好奇心,加快脚步,冲进寝室,才可轻轻痴痴的笑出声来,不可言,不可言。
只听闻有一次,教导主任突然手握高亮手电,闯进了这不可张扬的小天地,警惕一些的尖叫一声作鸟兽散,混进人群,瞒天过海;迟钝的一些被光亮照在脸上才反应过来,男生便嘻嘻哈哈的腆着脸上去,一通玩笑过后,赶紧撒丫子跑。不过这位老师也向来可爱,深受学生喜爱,想来也不会太过严厉的惩罚。第二天在路过时,嗯,果然一切如常。
听闻这消息过后,也不由开怀,其实想必老师也并未将其当成洪水猛兽般的问题,多正常的小心思,谁又没有?只是在严酷的考试面前,所有阻碍成绩提高的人和事都要“格杀勿论”,可老师也未必能狠心将其都扼杀,不过是希望劝诫能让理智控制得住感性吧。相比那些男女说话都要相隔一米以上的学校而言,我们的学校和老师都太可爱,毕竟直到我走之前,即使校园早被整修过好多次,那条小路依旧没有被装上明亮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