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金华，许多地方正月都要举行舞龙灯活动。通常春节前就开始筹备，正月里，附近的几个村庄就会陆续地组织舞龙灯。一般从初十左右开始，一直延续到元宵节前后。

金华的龙灯属板凳龙灯，每条龙身由几十条板凳相连，板凳每条长1.8米，上置两盏灯笼，板与板之间用一木棍相接，每一个木棍由一人撑着，每条板凳上扎着花灯，花灯上则画上自己喜欢的花草、树木、鸟兽等图案，由于每只花灯都按自己的喜好所画，为此每只花灯的图案竟各不相同。到了夜晚舞龙时，花灯内点燃烛光，形成一条长长的灯。当然龙头和龙尾是专门制作的，要挑选有经验的人员负责舞动。

记得我是在上大一时候的那年寒假，第一次参加了村里组织的舞龙灯，掐指一算，已经30多年过去了，但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为了组织舞龙灯活动，村里专门成立了“龙头会”，它是村里迎龙灯的核心力量，每家每户均派代表参加。在筹备时，各家认领上报参加活动的板桥数，而板桥均由各家自行准备。因此，少的人家报1-2桥，而多的人家会报十几桥。记得那年我们家只报了2桥。在舞龙的时候，一桥至少需要2人，通常要准备3-4人，轮流舞动，不然体力吃不消。

在舞龙灯的当天，每家每户则会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来家中作客，大摆宴席，喝酒行乐，热闹非凡，有的甚至延续到深夜不散场。同时，这些人也是过来帮忙撑龙舞灯的。因此，家中来的客人越多，主人越高兴，有时会让你多带一些朋友过来。

迎龙灯之前，得请龙头下地，龙头布置妥当后，则安放在村中最热闹的地方——祠堂，在前面摆上放有猪头、羊头、整鸡、蜡烛、香炉的供桌，焚纸、烧香、叩拜后才算礼成。紧接着是上灯，舞完龙灯后组织收灯，行“上灯”“收灯”仪。其间，村民会陆续来拜龙许愿。锣鼓师傅每天绕村敲鼓鸣锣，越临近舞灯日，鼓点就敲得越急，意在告知村民迎龙灯的“大事”，催促村民前来报名“接灯”。

“接灯”是香火延续的象征，村民都非常踊跃，有的接了一桥还不算，还呼朋唤友地一起上，多的家庭要接10多桥。迎龙灯寓意吉祥，引得众人开门迎接并许愿，“风调雨顺”“六畜兴旺”是最传统的愿望，如今有的村民已经不再务农，家宅平安、身体健康、事业成功、子孙读书好成了大家普遍的愿望。

夜幕降临，随着几声炮响，鞭炮齐鸣，舞龙灯正式开始。首先在祠堂前的广场上“走阵”“盘龙”。“盘龙”要三进三出，观赏性高低就在于阵型变化的大小与速度。盘龙的关键是擎龙头的人要带好头，眼观六路脑子活，根据龙的长短预估好活动范围，给后面的龙身留好位置，根据情况及时控制场面，盘起来就会顺畅好看。那天我负责的桥灯处在龙身的中部，舞起来比较简单，只要跟着整体的节奏走就行了。

“盘龙”结束后，就开始往各家各户拜年，每到一户，户主便放鞭炮迎龙，还要给龙头红包，当然这红包是给龙头会的，作为来年活动的经费。

拜完村里人家，就出村往镇上舞，此时火红的板凳龙灯队伍穿梭于村庄古老石巷与乡村田野之中，一路迤逦前行，所至之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往常静谧的小村刹那间化为灯火的海洋。远远望去，火龙灯像一条火龙在游动，非常漂亮。

每到一个村庄内的空旷场地，都要再次组织“盘龙”。所以正月里，不但有自村的舞龙表演，还有临村的舞龙，每天都很热闹，这就是在农村过年的乐趣所在。

一路上大家还喜欢拔灯“玩一玩”。迎灯者将桥灯高举过头顶向前走去，忽而迅速跑步返回，一返返至几百米，待跑至气喘吁吁，才慢悠悠地向前游去。走着走着突然不知是谁又高喊一声：“拉哟!”霎时，龙灯又被拉着向后游动。一送一拉，一往一返，后面的龙灯往后拖，前面的人就不自觉地往后倒，双方形成角力，一不小心就容易人仰龙翻。

舞龙灯是力气活，一场下来，舞龙灯的人要连续工作几个小时，龙灯往返行进距离有的超过20公里，还不包括盘龙。其间，板凳可以歇，龙头是绝对不能落地的。按照习俗，龙头落地是不吉利的，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会受到全村人责备，因此迎龙灯的人，尤其是负责龙头的人需要有很强的责任心。同时，负责龙尾的人要灵活地跑动，才能使龙尾“活”起来。舞龙灯的过程中，龙身难免会断，一旦断了就会拉开很长一段距离。此时，“龙头”不可退，需要锣鼓队敲敲打打来迎接，断了的“龙身”才会跑上来重新接上。

金华的板凳龙舞由来已久。相传，在很久以前，当地遇上了大旱，东海的一条水龙不顾一切跃出水面，下了一场大雨，但水龙由于违反了天条，被剁成一段一段，撒向人间。人们把龙体放在板凳上，并把它连接起来，不分昼夜地奔走相告，希望它能活下来，舞"板凳龙"的习俗也由此产生。

现今各村的舞龙灯活动时断时续，我们村的舞龙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断的，已不再组织。我想大概是现在大家回村的时间少了，即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过完春节长假就都进城上班了，既没有时间组织，也没有时间观赏。

唉！不知何时才能再亲自舞起那记忆中的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