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了解“文艺青年”这个词开始,我就将它当做自己的重要个人属性。我不太喜欢贴标签,不过确实喜欢文学和艺术,生活中也有很多欢乐和热情来源于此。
在自称文艺青年的这些年里,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词的属性从中性到褒义到贬义再到褒贬不一,好像看戏。我身边不乏文艺青年,当然也有不少文艺女青年,比如好几位写诗的女流氓。
民谣是大多数文艺爱好者的心照不宣。我是忠实的民谣欣赏者,多年来一直混迹民谣圈,当然主要指听歌方面,和歌手没有太多接触。近两年民谣开始由小众走向大众,许多优秀的民谣歌手也走上银幕而被大众所熟知,许多歌曲和《小苹果》一样开始烂大街。而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一位歌手,从前是小众,现在变成了小众中的小众。
她是原创民谣歌手,麻油叶的成员,李志的好朋友,曾长期霸占豆瓣音乐人一姐的位子,也写过自己的书,喜欢文字、绘画、戏剧。她是曾经的高考文科状元,毕业于北大。她是小清新的鼻祖,在小清新被黑之后自称老清新来反驳,她也是最具人文情怀的民谣歌手,并且没有之一。她是大龄文艺女青年邵夷贝,江湖人称邵小毛。
最早接触邵夷贝的歌是那首曾经爆红网络的《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因为它幽默风趣的风格像美食一样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胃。歌词有一句是“大龄~大龄~大龄~女青年之歌”,“大龄”重复了好几遍,我那时候老把它听成Darling(亲爱的),那时上初中,刚学会这个单词,于是牢牢地记住了。后来几年内陆续听了她的其他歌,也默默关注她的音乐创作,产量不高,听众也不是很多,时至今日在网易云音乐上她的歌曲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首评论999+,很多歌曲评论只有几百,甚至我还见到了罕见的评论只有几十,可见的确是小众中的小众。
上周六在图书馆发现了她写的一本书,《我站在蚂蚁这一边》,薄薄的一册,于是我周六的下午就交给它了。书中每一小节后都有一首她自己的歌词,我的耳机里就放那首歌,一边阅读一边听歌,这种畅快的阅读体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读完了这本书之后,我又听完了58首歌。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听了这么多她唱的歌,我总觉得不写点什么有点儿对不起她。
邵夷贝除了是一位民谣歌手,她还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她是2002年青海省高考文科状元,注意是省状元,高考作文满分!顺利进入北大新闻系学习。对于邵夷贝这样的人,状元北大这样的光环已经足够耀眼,关键人家还会唱歌,长得也不赖,明明可以靠那啥,偏偏靠那啥,总之就是才颜兼具,我辈芸芸众生只剩下惊叹的份了。
几年前她参加《天天向上》节目时,主持人汪涵问她高考作文打了满分有什么技巧吗?她回答,主要得益于小时候养成的写日记的习惯。邵夷贝的妈妈是她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妈妈要求她每天写日记,即使写不出来也要写,有时候实在写不出她就写今天又挨了揍。
初中那会儿,她性格特别开朗,留着男生一样的短发,被低年级的学妹递过情书。和所有青春期的叛逆一样,邵夷贝高中时候选择的方式是沉迷摇滚乐。沉迷都有代价,第一年高考她顺利地落榜了,然后第二年一举考上了北大,这是后话了。
据她自己说,在得知自己是摩羯座后,整个高中就变得沉默寡言,酷得要死。成绩其实一般,“但是关键的考试总是发挥得挺好,不知道为啥”。这话其实挺招恨的。另外,相比读书考试,她更喜欢思考人生,如果老师找不到她人,问她去哪儿,同学会笑答“思考人生去了”。
读高中时她喜欢摇滚乐手张楚。有一次,邵夷贝和朋友天天吃泡面,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去看张楚的演唱会。演出结束,她们想和张楚说话,但被保安拦住,她们哭着不肯走。
后来,有人带她们去跟张楚见面。“当时就是特激动,然后还在张楚面前唱他的歌,结果张楚也跟着我们哭了起来。”
离开时已是深夜,张楚给了她们每人一百块钱,让她们打车回家,她们舍不得花掉,放在相框里作为纪念。
在邵夷贝看来,张楚对她的影响并不在创作方面,而是,张楚让她看到一个创作歌手的真诚。这次经历中她感受到了这个行业中有天赋的创作者的魅力,也让她很明确地决定要走进这个行业。
上了大学,邵夷贝加入了剧社,自己编剧本,也参演角色。后来又组了一个叫莎木的乐队,后来拿到了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成为北大校园歌手大赛史上夺取冠军的第一支独立乐队。后来她回忆,在乐队的时候她是鼓手,平时看起来温和安静的女生,根本想不到她在舞台上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乐队的朋友评价她,好像和鼓有仇一样。
大学自由宽松的环境使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热爱的事,邵夷贝在她的书里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寥寥几笔带过,大概就是乐队唱歌,读书上课,玩耍之类,和今天的大学生别无二致。我猜想她大学时成绩应该还不错,因为她毕业后保研去了中国传媒大学,那时还叫北广。
研究生阶段继续玩乐队,毕业后到朋友的公司短暂工作过几个月。由于新闻媒体的现实情况并不像自己所期想的那样,有七年新闻专业背景的邵夷贝觉得自己的新闻理想破灭了,于是几乎没有犹豫她就辞职了。
新闻是关注社会现实的,是叙事和写实的。音乐可不可以也这样呢?说道这个问题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邵夷贝的偶像鲍勃·迪伦,没错,就是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位摇滚歌手。鲍勃·迪伦的音乐有强大的叙事功能,关注现实,反映现实,用音乐替现实发声,不遗余力。
曾经有乐评人善意的评价,认为她文字功力高于音乐。但她说:“我觉得我的音乐是叙事性的,我的东西是写实的,我的偶像是Bob Dylan。”
偶像的音乐理念给了她很大的启发,加之自己的专业背景,邵夷贝的歌大多是关注现实的,关注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着的变化,并用音乐记录时代变迁。每年年末她都会有一首歌,盘点这一年内发生的大事,不是王尼玛式的调侃,是以音乐为载体。
她是最具人文关怀的民谣歌手,没有之一。以她的第一张专辑《新青年》为例,专辑中的歌曲按顺序排列,记录了青年A成长的故事。从童年到差不多三十岁,青年A 历经国家与时代的巨变,不断迷失自我再寻找自我,也不断地选择着生活方式与做人原则,终究成为了一个外表温润但内心坚硬的家伙。这是青年的迷茫和思考,是80后,90后一代面临的挣扎,青年A是邵夷贝自己,也可以是我们每一个人。
邵夷贝第二张专辑《灰色人种》中的《灰色的孩子》和《时过境迁》等歌曲有着对时代的拷问,对环境破坏的反思。如歌词所言,“有些人如星辰渺小,却高举着区分黑白的杖。”
她在用音乐记录历史,比如《现象2009》、《2011幸福与尊严》,她说每年出一首记录当年大事的歌,等十年后出一张展现民间新闻视角的个人口述史音乐专辑,也就是2018年,我期待着。
有人说她这是借助时事新闻炒作,但对于北大新闻系毕业的她,我有理由相信这是她最具人文关怀的独特视角。
难道民谣除了爱情、姑娘、流浪、远方、理想就没有其他主题了吗?邵夷贝作出了她的回答。她不光反思时代,记录历史,更揭露当今社会的诟病,在敏锐观察后写出了国人的劣根性:在社会中懦弱的妥协与服从。至于是谁偷走了你的时代?谁让你在现实中哭着学坏?不妨问问自己。
邵夷贝的音乐里充满了一种中国歌曲极其少见的悲悯情怀和质疑批判精神。在《一个》里有读者问她为什么还没有火起来,她说因为“我不会唱不痛不痒的歌。”
邵夷贝和李志合作过一首《黄昏》,邵夷贝某次唱这首之前有介绍:“这首歌我当初在写的时候为了防止它被和谐,所以就说它是一首关于父权的,家庭暴力的歌,其实并不仅仅关于此……”
附上一段歌词:
“他用一种慈祥的姿态在高处安抚着你
他铺开巨大的过滤网层层信仰奢靡
他大义凌然地宣布要把纯净筛留给你
过滤得只剩下了残骸还要你歌颂感激”
说实话,这个程度的歌词如果说只是在反家暴,实在是有点浪费,有句很有名的话:“文艺必须不断的干预政治,直到政治不再干预文艺。”
对于歌词可以提出很多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
邵夷贝是时代的歌者,是女文青在谱写音乐里的人文关怀。于私而言,我不希望她红起来,我希望她继续坚持自我,保持低调思考;于公而言,我又希望她红起来,民谣歌手也是要吃饭要生活的,没理由要求他们必须过穷困清苦的日子。
她只是一个独立音乐人,不算娱乐圈的人,网上关于她的消息极少,据说这位大龄文艺女青年前两年已经结婚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作品的由衷喜欢,和对她的欣赏。
如果将来某一天,《董小姐》和《南方姑娘》们突然消失不见了,大街小巷都在循环播放邵夷贝的歌曲,那么不是人民群众集体性的精神错乱,就是这个国家已经发生了巨大进步。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即使机会渺茫像远隔千里的云烟不可见。
用邵夷贝在一次演讲中的话语作为结束:这不是一个靠才华和艺术就能生活得很好的年代,理性和感性必须同样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