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hello kitty的餐盒，这个餐盒按筱榕的话说是专门为我挑选的，嗯，没错，看得出来。
另外我发现枕头边放着昨晚穿的衬衫，被燕扯掉的扣子也缝了上去，衣领里面鼓鼓的，我取出一只柠檬，燕的模样再次涌入脑海，心里有一丝甜意，我轻笑，这姑娘还挺有心。
晚上筱榕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弥补今天没有陪她的罪过。
我问，你在哪？
楼下两声汽车鸣笛算是给了我回答。
洛湘摇下车窗，今天陪客户吃完饭想和你们聚聚，所以我就把筱榕接上了，快上车。
我看到筱榕坐在副驾驶座笑着挥手，这一刻我竟然觉得她和洛湘的笑是那么相似。
筱榕穿的还是那么漂亮，而我每次却只能牵着手陪她走过一段段并不平整的路。
把燕也叫上吧。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好啊，听说你们昨天吃大餐了，都不叫我，哼！筱榕嘟起嘴。
似乎筱榕没有看出我的心虚，我松口气，冲她微笑，昨天太晚了，就没有叫你。
燕？就是那个新来的房客吧，我听信说了，好像你们之前就认识？洛湘说。
不……不是。我挠挠头，哎对了，信不来吗？
他今天店里要点货，所以就不过来了。
哦。我点头，那我去叫燕。
那天晚上应该是有史以来做尴尬的一次聚会，燕本身不爱言语，我还没有想开信昨晚的话，最奇怪的是洛湘，见到燕之后竟然像变了个人，一路上神情恍惚，只有筱榕自始至终在不停的说笑，而最后也是嘴一撅，都不说话，没劲！
洛湘送回我和燕后，我问燕，你和洛湘认识吗？
燕摇头，不认识。
我撇嘴，谁信啊，你没看到洛湘见着你后变得很不正常吗？
那只能说明他可能认识我，但我确实不认识他。燕边说边上楼，但或许是脚伤还没好，右腿一软向前摔去。
我急忙从后抱住她，燕的腰很细，我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揽住，手臂用力，失去重心的她被我拉进怀里。
那应该是我除了喝酒那回第一次看到燕脸红，而我一直认为燕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凡人的情绪不应该表现在她的脸上。
谢谢。站稳后，燕只是对我轻声道谢，然后快步上楼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发现我开始忍不住的想她，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天她如云般易散的脸。
我也忍不住的想筱榕，想的却是她和洛湘是那么般配。
洛湘是富二代，不过他并没有进父亲的公司，而是自己开了一家琴行，规模很大。
筱榕的家庭是音乐世家，父母最近正着手准备在维也纳开一所音乐学院，事实上，筱榕的父母对我不满意，他们更希望女儿找一个音乐才子，延续他们家的优良血统。
筱榕的短信发来，我鬼使神差的回了一条，洛湘是个好男孩。
然后筱榕就打来了电话，我听得出筱榕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她平静的说，阮仲你什么意思。
我用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
在筱榕骂我你混蛋的时候我挂了电话。
是，我是混蛋，我知道今晚筱榕一定又会难过，是，我是混蛋。
我想起了老树，想起我和筱榕坐在树下，她剥开包装把一大块巧克力塞到我嘴里，而我在那天第一次吻了她，筱榕脸红红的说，阮仲的味道，甜甜的……
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给筱榕打电话，我要告诉她，我很想她。
可是电话没有人接，筱榕是不会不接我电话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就说明，筱榕不在家里。
我意识到什么，连忙穿上衣服跑到学校，果然，筱榕正抱膝坐在老树下，安静的哭泣着。
我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将筱榕拉进怀里，终于，筱榕不再是无声的抽泣，而是抱紧我大声哭了起来。
女孩子似乎有天生的敏感直觉，有些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在她们心里，已是事实。
傻瓜。我在说筱榕，也在说自己。
阮仲，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筱榕伏在我怀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但她不知道，我更想听到的是她向我澄清和洛湘的关系，可惜她没有，和之前一样。
跟筱榕在一起三年，也吵过架，闹过别扭，可是我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是……失望。
我不忍心让筱榕更难过，安慰好她之后就送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连筱榕那种活泼的性格也只是沉默的跟在我身后。
或许是出神，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头，筱榕大叫一声，等我转过身来她已经摔倒在地。
我急忙上前扶起筱榕，见她右脚踩地的时候明显皱了眉头，于是我蹲下身对筱榕说，很痛吧，来，我背你回去，顺便帮你擦药。
我知道筱榕的父母昨天出差了，所以这几天她家里都没有人。
筱榕一只脚站着把我拉起来，连连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啦，前面就是我家啊，阮仲你回去吧，我身体很强壮哦！
筱榕故意展示自己平平的肱二头肌，明知道是筱榕在调节气氛，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竟没有推辞，连筱榕也楞了一下，然后冲我牵出笑容，阮仲，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看着筱榕单腿跳着进了楼道，我还是呆呆站在那里，其实我很想告诉筱榕，明明你也是脆弱的，可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能承担起所有的事，为什么偏要坚强的让人找不到方式去保护你呢？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多余啊……
如果你也像燕那样要我背你回去，我一定会把所有让我迷茫的心里话都告诉你，可是你的坚强，再一次把我推开。
夏末将尽，夜晚的风开始微凉，而秋意似乎就在这几天时间，无声无息降临。
我不知道筱榕故意没有开灯，双眼模糊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燕手里握着柠檬，坐在我的床上轻轻抚摸我和筱榕的照片。
我不知道我，还要站在这里多久。
你的味道，是什么？
开学一个礼拜了，作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无所事事，比如筱榕，她马上就要参加钢琴大赛，这次比赛对她非常重要，如果赢得冠军，那筱榕将获得前往维也纳留学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也是她父母极力渴求的，所以，筱榕不能失败。
于是，和筱榕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彼此心里的结谁也没有向对方再提起，我们互相努力的过着像往常一样快乐平淡的生活。
直到那天散步，我对筱榕说，最近燕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不过好像公寓变的香了许多，那股香味很熟悉，而且燕……
我突然感觉筱榕没了动静，回过头发现筱榕已经和我有了好远的距离，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慢慢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筱榕平静看着我，眼里的委屈我是能看到的。
为什么你越来越爱在我们的谈话中提到她？
有吗？我并没有意识到。
筱榕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阮仲，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将筱榕抱住。筱榕什么错都没有啊，可我是怎么了，连面对内心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懦弱，逃避，我不敢承认自己有些害怕筱榕，不敢承认自己似乎，喜欢上了燕。
燕说，同一种味道，可能因为你喜欢，所以它就好闻，因为你不喜欢，它便令人厌烦，而世间最无奈的大概就是一种你原本很喜欢的味道，突然间，你讨厌了，或者，你再也闻不到了。
而现在，我好像就闻不到筱榕的味道了，甚至感觉连筱榕的身上，都有一阵淡淡柠檬馨香。
筱榕不哭了，我知道她又努力的把眼泪收回去，从兜里掏出一只柠檬递给我，低声说，请你还给她，我去练琴了。
然后筱榕转身跑向教室，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每次她感觉努力后还是止不住眼泪的时候，就会飞快离开我的视线，她说，风，可以吹干还没流出的泪。
我没有追上去，突然觉得今天好热，晴天的太阳快要把我晒晕过去。
漫无目的的走到操场，我看到球场上男孩们挥汗如雨，跑道上三两女生挽手散着步，而场边的长椅上却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孩，披肩的黑发被扎成马尾，一只手捧着柠檬茶，另一只手随意翻着放置膝间的书，嘴角牵起微微笑意。
她总是这样，可以说她不合群，也可以说她只是恣意生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里。
远远看着她，我感觉起风了，似乎不再那么热。
另一边，我听到从身后教学楼里传出琴声，不是我耳朵好，只是这首曲子我太熟悉。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那还是我第一次听筱榕弹琴，我不懂音乐，只知道筱榕弹得很好听，让我想起老树，或许天性使然吧，我喜欢一切能让我变平静的东西。
我以为是这首曲子的作用，于是就缠着筱榕教我弹，这首曲子难度不大，但对于我这么个外行人，筱榕没少下功夫，她不教我什么乐理知识，只是在笔记本上把要弹的键画出来让我照着弹，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整整一厚本的“琴谱”花了筱榕几天的时间。
几年过去了，现在我仍然能随着音乐将那个笔记本一页一页在脑海翻开。
我还记得在我好不容易学会那天，筱榕比我还开心，然后就请我吃了校门口保质保量的肉包子。
筱榕……还没吃饭吧。我不想看到筱榕伤心的样子，真的不想，看她流泪，我也会心碎。
我想弥补，于是去买了肉包子想和她一起吃。
等我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琴声已经停止了，而且里边似乎还传来欢笑。
我竟然有些心虚的不敢走进去，而是慢慢来到门后，然后我便看到筱榕和洛湘坐在一起，开心吃着洛湘带来的必胜客套餐。
换做以前，或许我会进去抢走洛湘手里的披萨然后打趣着说，洛湘同志，背着我请我女朋友吃饭，该当何罪？
但是今天，我没有办法让自己释怀，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什么，我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他们给了我离开的理由，洛湘递给筱榕一个纸袋，筱榕从里面拿出小包装盒，打开后是一款新型手机，白色的壳上似乎被人工纹了爱心，里面还有我看不清的英文单词。筱榕笑的很开心，兴奋的摇着洛湘手臂。
我不再徘徊，径直离开学校，路上，我掏出现在使用的手机。三年前，这是我和筱榕一起挑的情侣款式，而如今，早已显得过时。
回到家，我将购物袋扔到床上，没钱给筱榕买手机，还是有钱给自己买酒的嘛。我甚至感觉现在的我不管怎么被人嘲笑，都不会显得过分。
我走进燕的房间，将柠檬放到她桌上。似乎也是刚回来，燕正坐在床上翻着那本还未看完的书，见我进来，她抬起头，冲我微笑。
阳光洒在她脸上，本就温柔的笑更加好看，一瞬间，我想紧紧抱住她，让她就这样安静的听我诉说。
可惜我没有那个勇气，慢慢走回房间，打开一罐啤酒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精激出眼泪，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筱榕和洛湘的笑脸，那么刺眼。
燕敲敲没有关上的门，没等我说话便走进来坐到我旁边，然后毫不客气的从袋子里取出一罐酒打开。这次我才真正见识燕的酒量，虽然喝的不快，但却是将整整一罐喝尽，之后面不改色的呼出口气，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酒是辛辣的，它可以掩盖任何悲伤的味道。
我没有说话，不甘示弱的喝完手中剩下的半罐酒。
燕弯下身，自己取了一罐又递给我一罐，她微笑，指尖停留在我接过酒的手掌上，怎么，心情不好？
我点头，啤酒是凉的，手掌也凉凉的，我打开啤酒又是一大口。
燕说，能告诉我么？
我看着燕，然后转过头，对不起……
燕没有继续追问，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各自喝着手里的酒，院子里树上的知了有一阵没一阵的叫，从窗外飘进来的清香让人感觉温馨舒适，渐渐的，心，柔软了。
我不时偷看燕，或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在他表露出脆弱的时候能有一个女孩陪在身边，不安慰，不多嘴，那男人一定很容易为这个女孩感动，或者叫心动。
我突然对燕说，我好像，闻到了你的味道。
燕凑到我身边，她喝的不少，有些脸红，缓缓抬起头，她的额头快要触碰到我嘴唇，我嗅着我俩轻微的酒气，燕身上淡淡的花香，还有窗外莫名的味道，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嘿。燕在我耳边笑出声，那不就是，你自己的味道吗……
原来你我，都只是讲故事的人
酒很快被喝光了，我和燕脱了鞋靠着墙坐在床上，燕抱着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不得燕摆出寂寞的模样，因为令人太想不顾一切的去呵护她。
燕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可我却感觉因为她，那颗冰冷的心没有力气再去难过了。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燕了，喜欢她的恬静，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如云般柔弱的笑容。我开始相信命运了，或许在那天的老树下，我们，就被注定的相遇了。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为燕动了心，就在那个夜晚，筱榕伤了脚，却依然独自回家。
可是，我也还是喜欢筱榕的，喜欢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直到现在都说不出我喜欢筱榕的原因，可我就是知道，我还喜欢她。
我记得信在失恋的时候告诉我，当你喜欢上了两个人，那就选第二个，因为如果你足够喜欢第一个，那第二个就不会出现。
我觉得有道理，可是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每次看到筱榕天真的冲我笑，我就不忍心去伤害她。
燕的笑让人安静，而筱榕的笑，让你想和她一起笑。
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啊？我回过神来，发现燕正眨着大眼睛盯着我。
我说，今天看你不开心，所以你可以问一个关于我的问题。我从燕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一丝狡黠，她故意顿了顿，然后又靠近我开口，友情，亲情，或者爱情。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感情能瞒过聪明的燕，而现在，燕故意加重的爱情二字也让我明白，她心里，似乎并不是对我毫无感觉。
可我却不想这么快挑破这层朦胧的关系，于是我问了另外一个让我一直牵挂于心的事情。
可以告诉我，你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么？
燕愣了愣，然后回归她平淡的样子，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与她并无关系的故事。
我爸用烟头烫的。
燕说完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后，顿了顿继续开口，妈妈生下我之后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爸爸特别恨我，他只负责管我衣食供我上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过问，小时候有一次离家出走被他发现，他连打带骂的把我拉上火车，在火车上他不停抽烟，不让我哭，哭了就打我……说真的我不恨他，我只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然后就在他又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我突然不难过了，于是也不哭了，我想起这些天我离开家之后遇见的那个人还有度过的那些时光，我觉得让我用生命来换都值得。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要记录下所有美好的事物，还有我要读懂世界上所有的味道。爸爸见我突然像变了个人，他很慌乱，于是又开始骂我，我握紧手里的柠檬，扭头看向窗外，可我当时还不知道对于一个见识浅薄的男人来讲，所谓的自尊便是一切，他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抬起手就朝我脖子上摁去，他明知道的，指间还残留半截燃烧的烟……
我拿食指堵住了燕的唇，向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燕拿开我的手，摇摇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既然终究要走过，那就没必要悔恨和遗憾，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反而庆幸自己能拥有那一段时光，是那个偶然间遇到的人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我不敢相信像仙子一样圣洁的燕竟然会成长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中，我知道，燕一定受了太多委屈，太多的苦，但是安慰人同样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所以我只能说，都过去了，不是么？
燕却出乎意料的摇摇头，十六岁那年我的画被一家画廊看中，以美女中学生画家为噱头卖我的画，赚了不少钱，我除了自己存下一部分，剩下的全给了爸爸，可是他手里有了钱就开始赌博，没多久便输的一干二净，没钱了，他就来找我，我没钱给他，他还是要打我。高考之后，我被保送进当地最好的一所大学，可是我没有犹豫的来到这里，我明白，我要的生活不在家乡，在这里。
我觉得燕会哭，可燕只是用让人心碎的眼神看着窗外天边的云，似笑非笑。
我以为燕不会哭了，可燕又转身面对我，你想安慰我，对不对？
我不知道燕什么意思，心虚的点点头。
然后燕的眼泪突然就连成线流了下来。
那就抱抱我。
燕的身子很软，像她的人一样柔弱。于是我相信了，有些时候，有些话，真的会脱口而出。
别担心，有我在。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呆在那里，而当燕用双手环上我的腰时我开始害怕了，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我……害怕一切突如其来的事。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筱榕。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燕和筱榕之间的选择，我的身体已经向外撤去，可接听键却迟迟没有按下。
燕看出我的尴尬，抹掉眼泪冲我微笑，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看燕的身影渐渐离去，我难过到可以听见自己飞速的心跳，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喂。一开口我都被自己涩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果然，筱榕马上着急起来，阮仲，你怎么了？怎么声音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我现在去买药你在家等我！
被人关心的感觉的确很温暖，可恋人之间的在乎一定是自私的，就像我现在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筱榕和洛湘亲密的样子，会想筱榕是不是……也这样关心过洛湘。于是，温暖变得冰凉。
啊没什么，你不用过来了，一会我要去上班。我撒了谎，只是因为不想现在见到她，那样我会更加难过，更加内疚。其实我知道我没资格说筱榕，现在的我，也同样无法将所有的关心，只给予她一个人了。
这样啊。筱榕似乎有些失落，本来我还说去找你向你道歉呢，上午真的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我害怕听到筱榕的道歉，我也很想现在就告诉她，其实该道歉的人，是我啊……
不，是我太不注意了，以后我会尽量不在你面前提她的。
不用不用。筱榕连忙开口，我不是吃醋啊，我只是害怕……不是不是不是害怕，我只是……反正我没多想啦，燕又漂亮性格又好我也很喜欢她啊，况且你们住在一起肯定也会互相帮助啊，关系好点很正常对不对……
我甚至能想象到筱榕手忙脚乱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禁笑出声，傻瓜。
可是我从来没有问，所以也不会知道，筱榕因为我，向自己的内心妥协了多少次。
阮仲你说什么？
钢琴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好吧，嘿嘿。电话前的筱榕不好意思的笑笑，如果阮仲到时候去看的话，我一定得第一名的！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
没错，我是这么答应了，因为当时我确实是这么决定的。
那说好咯！筱榕笑起来，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我和她之间好像没出现任何问题，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喂对方吃东西，一起牵手、接吻……
我想哭了，于是对筱榕说，嗯，还有什么事么？
好像……没有了。筱榕似乎在犹豫。
我聪明的没有挂掉电话，因为我知道每当筱榕这样回答，她都是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对了！筱榕忽然大叫，然后嘿嘿一笑，刚才有人在学校找燕哎！
谁？
他说他是燕的爸爸。
什么！我愣住了，不会这么赶巧吧，刚听燕说了关于父亲的故事，现在这人就找来，他来要干什么？难道真的是找燕要钱？
燕的爸爸啊，怎么了？筱榕自然是不知情的，继续说道，我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了，可能他一会就过去，你帮我告诉燕啊。
好，那你去练琴吧，再联系。我并不相信燕的爸爸真有那么混，敢明目张胆的对燕动手。
嗯，阮仲你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我走进燕的房间，她的情绪已经稳定，想必是因为经历多了，所以也看得开。
燕。我轻唤一声，燕扭头看我，还是柔柔微笑。
话到嘴边我顿住了，我想让燕过着平静的生活，想让她一直都冲我露出这样的笑容，于是我们就这样沉默对视，直到我看见一名中年人走进院子，他抬头，似乎看向这里，然后明显加快了脚步。
燕感觉到我眼神的异样，扭头看去，然后手中的柠檬就掉在地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巨响。
燕慌忙蹲下身捡起柠檬，之后眼神恍惚迷离，嘴里小声念叨，你快走，你快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燕如此不平静的一面，她的身体在颤抖，死死咬着嘴唇甚至都忘记站起来。但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丢下她走开，扶起燕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不要害怕。
燕的父亲来到门口，看到我俩这个样子也愣了一下，不过他显然没有闲心管其他的事，面无表情的来到燕面前伸出手开口，钱！
她没有钱！我把燕护在身后，冷冷看着她父亲。
我跟我女儿说话你插什么嘴，滚开！
我加重语气对他说，虽然你是燕的父亲，但你根本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燕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我不想动手，但是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会报警。
是我太天真了吗，燕的父亲毫无预兆的一拳打在我脸上，我脑袋一懵跌倒在地。
阮仲！燕看到我嘴角的血顿时吓坏了，急忙跑过来扶起我，你没事吧……
我分明看到燕哭了，她为我哭了。
燕的父亲吐了口痰，然后走过来一脚踢开燕，抬手就是一巴掌，翅膀硬了是吧！敢不给老子钱，老子揍死你！
燕猛烈咳嗽两声，甚至有血从嘴里喷出。这下我清醒了，但也顿时被一股怒火上了心头，跑过去一把推开燕的父亲，在燕的哭喊声里我和她父亲扭打在一起。
最后是附近听到动静的邻居报了警，警察将燕的父亲带走，想必这辈子是不会再和燕相见了。
而我则被燕的父亲用水果刀刺进小腹，我没感觉疼，只是第一次看那么多的血从自己身体流出，有些奇怪。
我想告诉燕，我说过，有我在，不用害怕。
可是我没了意识，也听不到燕抱着我在说些什么，脸上凉凉的。
燕说的是，原来你，不是他……
记忆，是不是总会被时光吹散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身子僵的难受，于是双肘用力撑起自己靠坐在床头，这一下惊醒了趴在我身边休息的燕。
你醒了。燕很平淡的开口，但嘴角的笑容还是掩饰不住心底欢喜。
我点头，欲言又止，因为我看到燕的脸颊还微微泛肿，伸手轻轻抚摸，以后，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了。
燕眼睛红了，含着泪点头，对不起……
病房里没有人，我看着燕突然开口，燕，我喜欢你。
燕抬起头看我，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柠檬放到鼻尖。
你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是筱榕一直在照顾你，她说了很多话，流了很多眼泪，她怕你再醒不来，所以整整两天她没有合眼，就在今天中午，她为你熬了粥，刚放在桌上，她就昏倒了。
筱榕昏倒了？！我心里说不出的着急和愧疚，想下一刻就来到她身边，然而刚刚抬起腿，腹部剧烈的疼痛就让我倒在床上冷汗直流。
燕连忙跑过来把我放平，语气里带着责怪，你的伤口还没愈合怎么能牵扯肌肉啊！
筱榕没事吧？我缓口气，轻声问。
放心吧，筱榕已经被洛湘送回家了。燕为我盖上被子。
洛湘……我很无奈的释怀，他的话，应该会好好照顾筱榕吧。
你还确定你喜欢的是我么？燕重新坐到病床前的凳子上，眼带笑意看着我。
我……我知道有些事错过了机会那就很难再鼓起勇气，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混蛋，但是我承认我喜欢筱榕，也喜欢你，筱榕带给我很多甜蜜很多快乐，而你带给我安静，并且让我感觉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出乎意料的，燕并没有怪我。对啊，她是燕，她应该懂得，感情，本身就是这世上最不受人控制的东西。
燕笑着对我说，不过你要记得，人终究只会爱一个人，当你感觉你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哪怕是更多人，你就要学会分辨，哪些喜欢是错觉，哪个人才是你真正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陷入深思，因为筱榕和燕他们两个人，一个我未失去，一个我未拥有，所以我不知道谁才是我不能承受的离开。
燕又突然问我，你小时候有没有经历过你觉得是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我想了想，摇摇头，小时候的生活像现在一样平淡，不过我妈告诉过我七岁那一年我得了一场大病，高烧过后就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虽然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总感觉那是对我很重要的经历。
燕安静的听我说完，然后开始跟我讲她儿时的记忆。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离家出走吗，故事就发生在那段时间里。
当时我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小男孩，他当时正在和朋友们打沙包，一不小心把沙包丢到我脸上，他急忙跑过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摇摇头捡起沙包还给他冲他微笑，然后他就呆住了，说了一句话让我笑出声来，他说，你是天使吗？
燕说到这里，不自觉笑起来，眼睛瞟向窗外，沉浸在当初的回忆里。
那是我很久以来第一次笑了，我很感激他，把路上随意买的一只柠檬送给了他，没想到他居然想都没想就把皮剥开一口咬了下去，我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就见他整个五官扭曲一起，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酸……
我掏出纸巾替他擦掉流在衣领上的汁液，忍住笑说，柠檬可不能直接吃，你可以用它泡水，或者闻闻它的味道也是很好的。
他很认真的点头，紧紧握着那只柠檬。
后来因为他的介绍我就在这间公寓住下了，他会每天来找我玩，带我去海边，去爬山，去动物园，总之，小孩子特有的好奇把我心里对于家庭的绝望彻底融化，累了，他就拉我躺在草坪，看天空的云缓缓飘动，他总是会睡着，我就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他。到了晚上，他就从家给我带过来好多吃的，临走，他就让我伸出手，在我手里塞一只柠檬。记得他有一次偷偷拿了两瓶啤酒对我说，我爸常说喝酒解仇，虽然咱俩没仇，不过我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天天带你玩！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陪我开心，我当时很想哭，可还是笑着打趣，人家说的解愁是忧愁的愁，可不是仇人的仇，再说了……你没愁，我有。
那天晚上我们都是第一次喝酒，毫无预兆的都醉了，都说人这一生最难忘的人就是第一次陪你过夜的和第一次陪你醉酒的，我想还应该加一条，第一次陪你流眼泪的。
第二天他跑过来对我说，开学了，可能不能每天陪你了。我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微笑着点头。然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种子，开心的说，燕，你不是喜欢柠檬么，我今天特地买了柠檬草的种子，我们把它们种在后院吧！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对柠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可能是那股酸劲留给他太深的印象，所以他觉得我就是柠檬的化身，他说，只要有柠檬的味道，就能想起我和你。
所以是因为他，我开始喜欢云，开始依赖柠檬，我觉得是他让我懂得，生活，本就应该是有味道的。
我静静听着燕诉说她的故事，心里泛起阵阵酸楚，我希望我就是她儿时遇到的他，可我脑海里却没有一丝吻合的记忆。
所以，我在公寓闻到的味道就是……
是柠檬草的味道。燕看着我眨眨眼，我重新修了草坪除了杂草，又播了些新的种子，想必用不了多久，院子就能重新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了。
所以……你住到我们公寓就是为了……
为了找他。燕丝毫没有否认，而且，我一度认为，我找到了。
你认为是我，对么？
看燕略有惊讶的表情，我轻声说，你不止一次的说过，你追寻着柠檬的味道，来到我身边，其实是因为我长时间住在种有柠檬草的公寓，所以身上难免会有它的味道。
燕低头黯然，对不起……
是啊，燕的确应该道歉，如果不是因为她认错人，她就不会对我流露好感，我也就不会喜欢上她，我和筱榕也就不会面临分离的处境。
我苦笑一声，喜欢就是喜欢，不可能因为知晓真相就轻易改变，这也是我的报应，到头来，我失去了所有。
燕见我不说话，拉住我的手，脸颊泛红。
直觉告诉我，燕有话对我说。
燕温柔的看着我，轻声开口，可是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仍然会对儿时的他恋恋不舍，可是我现在发现，我恋恋不舍的，只是那段时光。那天我和你一起被送进医院，躺在病床上我开始想象等我醒来后谁会在我身边，那个人，我希望是你。阮仲，对不起，我喜欢上了你。
我不知道现在急速跳动的心代表的是欢喜还是紧张，又或者是尴尬。
因为筱榕，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坦然面对对燕的感情。
然而燕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弯下身，眼睛缓缓闭紧，轻轻吻上我的唇。
时间静止了，脑海一片空白，燕应该是初吻，否则她的唇不会那么干而且还在颤抖，我想，我为什么还在迟迟犹豫不决，这样下去，伤害的会是三个人。
就在意识回神的一刻，我听到门外饭盒掉地的声音，燕急忙站起来看向窗外，脸颊红的放佛要滴出血来，但是她的表情依旧那样淡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分明听到筱榕在不停的道歉，她的声音让我心疼的厉害，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等筱榕进来，就把话说明。
然而，等了许久，筱榕终究没有进来。
之后的一个礼拜，筱榕都没有联系我，就连她的钢琴比赛我也只是在场外默默看她一眼就回了公寓，只知道她还是得了第一名。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眼泪，不是最好的结局
今天是我的生日，到了晚上，燕在厨房里为我做饭，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以前站在这里的人，是筱榕。
信一脸不解的看着窗外朝我走来，喂，筱榕一直站在外边，怎么不进来？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筱榕了，听了信的话我急忙跑回房看向门口，果然，筱榕提着袋子呆呆站在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准备走进来，可是一抬头看到楼上的我，筱榕停下了脚步，转身跑开。
我跑下楼跑出公寓去追筱榕，在小公园前我一把拉住筱榕，喘着气问她，为什么不进去？
我看见筱榕的肩膀开始颤抖，她没有转身，手掌胡乱抹了一把脸颊。
对不起……我想了好久要对阮仲说的话，可一看到阮仲我就什么都忘了，只想快点跑掉，我太笨了，对不起……
筱榕的声音像一根根尖刺般刺痛我的心，我想抱住她，可是我明白，那样的话，我就无法再放开了。
筱榕，我们还是朋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都多么艰难。
筱榕的身子像是僵住了，她缓缓转过身，连眼泪都不再擦。
我不忍心看筱榕这样，别过头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筱榕突然轻声开口，阮仲，生日快乐。
我看到筱榕在笑，就像每一年她为我送上礼物的那一刻，嘴角弯的像月亮。
我习惯性的接过手提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我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深深吻上她的唇。
我拼命眨眼睛，身子转向后方，因为不想让眼泪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然后肆虐。
深吸口气，再次面对筱榕，握着袋子的手死死攥紧。
我们分手吧。
秋天了，风很快吹干筱榕脸颊的泪痕，可是现在，筱榕的眼泪又连成线顺着泪痕滴落。
阮仲。筱榕努力的牵出笑容，你是不是怪我这几天没有联系你了，对不起嘛，也允许我耍耍小脾气啊，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阮仲的声音，好几天没有看到阮仲的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阮仲，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的对不对，我们还不算太晚对不对……
终于，筱榕的眼泪斑驳，她只能用手掌捂嘴，然后大声哭泣。
我明明很努力的改变了，为什么阮仲你还是要离开我……
我沉默不语，这是我第一次见筱榕哭的这样伤心，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一向坚强的女孩如果流泪，那会让看到的人心痛的无法呼吸。
真的很想上前紧紧抱住筱榕，我做不到想象中的狠心。
可是一道车灯扫过，洛湘跳下车跑过来做了我要做的事。
看筱榕在洛湘怀里哭泣，我渐渐冷静下来，或许，这才是一个故事好的结局吧。
洛湘。我开口，以后，你好好照顾筱榕。
洛湘递给筱榕一张纸巾，扭头看向我，你什么意思？
我和筱榕分手了。我不敢看着他们说出这个事实。
于是我被洛湘一拳打在脸上，好不容易憋回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筱榕大叫一声跑到我身边冲洛湘喊，洛湘你干什么！阮仲的伤还没好啊！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牵扯了伤口，只是我在想，我已经把筱榕托付给你，为什么你还会这样愤怒。
洛湘的拳头在发抖，他也大声开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然后洛湘走到我身边推开筱榕拽住我的衣领，看着我！原本我以为筱榕只是多心了，可我没想到你真是这么混蛋，分手？你有什么资格和筱榕分手！你知道她这几年为了你做了多少傻事吗！
或许就是因为最后的话，我本想沉下的火气爆发出来，洛湘体格瘦小，被我一拳打倒在地。
我没有像他那样大喊大叫，但我已经感到喉咙被剧烈摩擦着，是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他男朋友可我知道的还没有你知道的多！这回你满意了，我只是希望你照顾好筱榕，你能做到的对吗？告诉我！
筱榕拉着我的胳膊，眼泪还在流，阮仲你误会了……
筱榕应该感到很无助吧，她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洛湘站起来，冲我冷笑，拉住筱榕的手就上了车，他说，我们走，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做那么多。
就这样，我和筱榕三年的感情，似乎像泡沫一般倏地破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公寓，怎么解释的筱榕和洛湘没来的原因，怎么结束的生日宴会……
当我回到房间，我才注意到筱榕送我的生日礼物，感觉包装袋很熟悉，取出里面的盒子打开，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是一款新型手机，白色的壳上被人工纹了爱心，里面还有两行英文单词。
love you
forever.
我在秋天，很想你
跑到老树下我惊呆了，不是因为筱榕真的在这里，而是因为我分明看见，那棵从未凋零过的老树却在阵阵凉风下支离破碎，漫天飞舞的落叶就像是黎明前的蝴蝶，唱着最悲伤的离歌。
老树啊，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这场注定的离别，终究再无法避免。
我来到筱榕身边，说不出半句话，我感觉筱榕不一样了，月光下的她，在笑。
手里握着一模一样的手机，筱榕终于开口，我对手机不太懂，所以这款情侣手机是洛湘帮忙挑的，之后他还在上面按我的意思纹了画，说真的，洛湘其实帮我们做过好多事呢，我们第一张合照就是洛湘帮我们做好图放在手机里，我不了解你喜欢什么就拜托洛湘去问，感情上遇到问题也会找洛湘谈心……
筱榕习惯性的靠老树坐下，我没有插话的意思，也习惯性坐在筱榕的旁边，不过这次筱榕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头轻轻枕在我肩膀。
洛湘有个妹妹，不过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了，而我长的却和她很像，所以洛湘一直都把我当作他的亲妹妹，我也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么关心我的哥哥，这些话没和你说是因为怕你误会，可没想到……还有啊，哈哈，洛湘还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特别喜欢一个叫燕的女孩，说起来，和她名字一样呵……洛湘说他那个时候傻，只懂得每天送一只柠檬给她，最后直到她爸爸把她带走都没来得及表白。
我盯着筱榕愣住了，原来，燕要找的人，是洛湘。
很长的时间里，筱榕在一直说话，我没有开口可是很难受，因为筱榕不应该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讲那些轻松的事，因为筱榕不应该像是说完要说的话后，就会和我永别。
筱榕走了，她最后一句话是，阮仲，我决定明天去维也纳报道，我也决定，继续爱你。
我躺在草地盯着夜空，眼前不断飘落的叶就像此刻要流出的泪，现在，筱榕是真的离开了我，而燕若是真的见到苦苦寻找的人，她又会不会选择随记忆而去。
到头来，只剩下老树在陪我，不，现在连老树都要离开我。
是我的眼睛模糊了吗，为什么看到远方的天空在一点点变黑。
不对！我猛地坐起，那是烟！而且就在公寓的方向！
等我跑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被大火蔓延，信上夜班了，现在只有燕还在房里！消防队员在努力救火，而我大喊燕的名字，希望她已经被救了出来，可是没有人应答，我脑子一片空白，抬起腿就要跑进火场，再这样下去燕肯定会被烧死的啊！可没等我跑两步就被警察拦住，我只能看着燕的房间，大声叫喊。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道身影飞快冲进公寓，那个背影我太熟悉，是洛湘。
当昏迷的燕被洛湘背出来，我才松了口气，可是我也知道，洛湘终究还是早就认出来燕的。
我和洛湘一起在医院等候医生通知，我们一句话没说，在得知燕并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
我对洛湘说，对不起。
洛湘拍拍我的肩膀，离开了医院，他说，昨天晚上你和筱榕出来的时候我进了公寓，也告诉了燕一切，可是燕选择的是你，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照顾燕，谢谢。
我什么都没想的坐到早晨，警察带我做了笔录，失火原因是我在充电的旧手机爆炸。
等回到医院已经是中午，我给燕带了粥，发现燕正坐在病床看向窗外。
一时间开不了口，而燕似乎知道我的到来，嘴角牵出微笑，声音像云，柔和的吸引人。
云的一生都在漫无目的的追寻，它柔弱，易散，却只有天空，在守护它。
风，吹动她的发，柔丝如梦。
此时的燕，柔弱的就如云般易散。
让我做你的天空吧！因为燕，我学会了脱口而出。
燕笑得更温柔了，但她没有回答，而是递给我两封信，她说，这两封信，一封是我的，一封是筱榕的。
筱榕。这个名字再一次刺痛我的神经，我这才想起，筱榕好像今天就要走了，她好像真的离开我了。
燕说，筱榕的飞机还有十分钟起飞。
瞬间，筱榕的身影充斥我整个大脑，我终于知道，筱榕，才是我真正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飞快跑到筱榕的家，果然已经空荡荡，像我的心一样。
我也知道，十分钟，我不可能赶到机场。
不知不觉来到老树下，发现老树终于老了，再没有一片树叶，整个树干也开始发朽。
阮仲，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七岁，在秋雨中，在老树下。你回家的时候碰上因为迷路在树下哭泣的我，于是你把所有的衣服都给我穿上自己只留一件短裤，我看着你发抖的身体哭的更厉害了，可你却捏我的脸告诉我你喜欢坚强的女孩子，所以我努力控制住泪水，我也在那个时候发誓，这辈子在阮仲面前我都不要流眼泪。
那天晚上你陪我在老树下坐了一晚上，爸爸也找到了我，临走时你对我说，筱榕，以后嫁给我好不好？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因为我漂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来找你，有一天你说你喜欢弹钢琴的女生，于是我开始努力的学习，我摔倒后要你背我，可你说女孩子要坚强，所以我忍着痛一步步走回家，看你对我竖起大拇指我就感觉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努力变成阮仲你喜欢的样子……
后来，你说要给我个惊喜就把我带到老树下，你说你感谢老树让你遇见我，所以你决定从那天开始，老树的名字，就叫筱榕。
可是后来我因为你拒绝了父母带我去维也纳上学，所以他们把我锁在家里，准备等到第二天就直接带我上飞机。
那天晚上还是下着雨，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你站在我家楼下整整一晚上，我在楼上看着你哭了整整一晚上，后来你突然晕倒，我哭喊着叫爸妈送你去了医院，可是还没等看你醒来就被父母强行带走。
两年后我回来了，但我却找不到你，我处处打听你的消息，得知的却是那年你晕倒后因为连续高烧伤了脑部，导致失去短时记忆。
直到三年前，就在筱榕树下，我终于再看到你，我想就算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让自己再次成为你不可或缺的存在。
只是，阮仲，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阮仲，再见。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筱榕会对我说那天不是相遇，而是相逢，终于明白筱榕为什么会说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老树的名字那就没人知道了，终于明白，筱榕的改变，全都因为我……
筱榕——
我不停嘶喊，眼泪顺嘴角流进口腔，可心是苦的，又怎能品尝出咸的味道。
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是傍晚，可是病房却空空如也，我意识到什么，掏出燕的那封信。
如果你选择先打开我的信，那请你现在过来吻我，然后带我走。
如果你先选择的是筱榕，那想必现在的我，已经离开。
不要问我原因，不要觉得愧疚，没有在一起过的人，一定可以承受分离，我办好了休学，准备去旅行一年，我相信，我会追寻到，真正守护我的天空。
阮仲，再见。
天空有飞机掠过的声音，而我不知道已经抬头看了多少次。
燕，谢谢你。
燕是聪明的，所以她一定会得到幸福。
而我和筱榕却很傻，彼此的幸福，并不是谁都可以给予。
第二天，我恳请洛湘让我进入他的琴行，我开始疯狂的工作，了解乐理，洛湘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给了我最大的帮助，很快，我成为销售部门的主管。
一年后，公司有外调维也纳的机会，洛湘连醉三天为我争取到。当晚，我陪洛湘在公寓一起哭，一起吐，一起牵挂彼此心中离开的爱情。
……
现在的我，就站在维也纳，可是筱榕，你在哪里？
不远处，教堂的钟声鸣响。
筱榕，祝你，幸福。
我坐在筱榕学校里最大一棵树的树下，看着一对对结伴的情侣从身边经过，他们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
可是，是幻觉么，为什么我闻到了，柠檬的味道。
阮仲，你……孤单么……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