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

限号再次三天两变,没办法。不管今天的局面几分天灾几分人祸,当局总还是要打着积极作为的幌子侧漏些霸气和愚蠢,当然,也有无奈。今年春节早,我的焦虑也早。年关难过似乎成了不变的规律。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稀的头顶和松弛的黑眼袋,心里不免浮出些悲凉。人都说,环境的改变源头在于变心。但在持续不断的困顿里,把挣扎调整为咬紧牙关的奋斗,真的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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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承认,这两年,我是向上的。而眼下的难恰恰是我在这个过程里又给自己加了些压。我时常会有时间紧迫的感觉。现实压力与心中的梦交互缠绕,磕绊着按部就班和彷徨,纠结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与懒惰。近两三年里,一年差不多三百天我都穿着又皱又脏的工作服。除了工作,行走在光鲜场合和人群中时也是依然。这里除了懒得换来换去的麻烦,我并没有羞涩和卑下的感觉,反倒有种踩在地上的踏实;还有那么点我行我素另类的张扬。

这一年里,我更多的称自己老王。有挚友怒责时,我用头发和容颜的痕迹回应,好像就为享受那个责骂。而心底对攀高的执着之火却被撩拨得越来越旺。天好的时候,我会放下手里的活,去呆望蓝天白云,去听风,去看水,去遥想远方。我在这样自我的世界里梳理思绪,写成诗和文字。我并不觉得这样做很神经。这一年,在康老师的提携下,又一篇文章变成铅字。我知道我的文字还远没有多高的水平,杂志也只是一本内刊,更没有稿费。但这种被看到的感觉,让我对此前自己的怪异行为有了原谅,和解,甚至是一点点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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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只手,一只抓生产,一只抓产生。生产自然是工作挣钱。产生就是凭空臆造,造好了叫创作,造不好叫癔症。政治口号里常有这样的表述,说什么跟什么要有机结合。我这俩手也结合,不知算不算有机。干活时,我常觉得自己是狗,甚至连狗都不如。这并不是嫌弃活儿的性质低下或是别的,而是对现状的悲苦。于是,越是在忙乱时,脑袋里思绪越多越乱。睁眼干活,跟睁眼瞎也差不多,看在眼里的常是左唐右突的各种人物的表情和场景。虽然活儿的性质跟熟练工也差不多,老这样,也难免会有闪失。如是多次,自己个上上课。但时间不长,老毛病又犯了。尽管我几乎已经对脏乱吵的环境麻木,但那仅是对形式。而每每临其境,无奈,悲哀,挫败,窝囊,不甘,抓狂等等复杂的微妙心理根本掌控不住。

这一年,我更深地意识到对孩子们的责任。我开始关注她的成绩,开始为让她意识到分数的重要和人生之路的多种可能而感到纠结。孩子的成绩不算理想,但想象力丰富。我试图给她些长远的引导,却也担心着她的认知有了多样性会在未来造成更多的不确定。到处都在流传着关于教育的方式方法和鸡汤,好像对孩子的塑造已经有了机械化的步骤和操作方法。聂圣哲曾写过一篇关于长寿的文章。文章说,都劝戒烟,但山沟里90岁还下地的老头抽了一辈子烟袋。都说要多运动,但有的百岁老人就爱吃了就坐着。都说熬夜不好,就有长寿者常年后半夜才睡。说了一堆,总结说,万事没有一定之规。因为人本身体质跟生活环境没有一样的。我想孩子的教育大约也是这样。只不过,教育改革呼喊多年,整体上并未有明显的提质升华,反而徒增了若许的形式主义,死读书读死书的状况更甚于前。

这一年,我仍没走出去看看。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不光伴随着享受生活的憧憬,还牵扯着自己那脸皮比城墙还厚,遮遮掩掩,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书写天下故事的梦。节日里,圈子里的朋友们不断更新或海阔天空,或大漠千里的足迹。灰头土脸行走在去干活或去睡觉之路上的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越发觉得被一张巨大的网越箍越紧,简直有窒息的滋味。在那一刻,我总会暗暗咬着牙,对自己说,看,这就是你!

这一年,感恩帮助和包容我的人。我是一个自私,狭隘,虚伪和厚颜无耻的人。尽管在现实里得到众多的忍让和帮扶,我却从来没有至少在言行举止上显露出我感知到的点滴。我总会这样与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实则刚愎自用的行为和解,认为说,我总会在某一天用成绩回应给所有温暖过我的人。但其实,我知道,出头之日并非适用每个前行者。更大的可能里,我只会活成一只风马牛不相及的四不像,一个笑话,一个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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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再过几天有个日子。两年前的那个日子,我的一个朋友走了。我至今无法对他的去给出明确的性质判断。他比我小三岁,周围的人始终认为他是自己一步步迁延成如此令人惋惜的结局。他去的头两天,半夜,他在空间发了院里狗的照片,配字说,狗都睡了,难受,要死了。我当时看到,还只当他在幽默。直到他死,才有人说,他说难受的要死时是真的难受的要死。他的肝病严重后,有一阵脸是绿的。那时我们接触的已经不多。有一次,他在鹿泉有个监控的活叫我帮忙。我登坡上高干活,他偶尔来回走着传信,脚步黏滞无力,裤管空荡荡的。我这才意识到他的病真的很重,但那时他言谈神情并未流露太多恐惧,只是玩笑开的不再可笑。院里有个看工地的老头,在他走开的时候凑近问我,这样了还出来干活?眼神中是深感情况严重的费解。临走,老头说,一脸绿黄,下世光景。我们曾在一处工作多年。他跟我说过很多话很多事。那时候他还健康,至少还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一个仲秋后的晚上,他约我去金园对过的路边吃烧烤。风已经有点凉,人不多。摊子就着昏黄的路灯下,只在烤串架子上牵了一个节能灯。他说我一直把你当哥,我说我知道。他说你不知道,因为我会把我说给你,而你不会。我笑了。那天夜里,他说了很多,他的上学,他的工作,他的婚姻,他的感情,他的家。我的确是听的多,说的少。因为我总认为有些事只在自己心里就好。路边不时有人走着路过,也有人骑车。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却始终觉得我跟他们是不同空间的人。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喝的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而是可以循心而为的人。走的时候,他突然问我,哥,你会不会把我写成小说。我大笑,说,我要把你的故事写在书里,写成电影。他死以后,我压抑了很久。一来觉得突然得有点世界恍惚的劲头。二来,这么近的人,而且这么小,他的突然去世,让我有些恐惧,觉得一直以来的平稳生态都是假象,想做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当时,我就想要写点什么,却始终无从下手。两年过去了,这点文字算不上什么祭奠,聊做活着的人平复心情的一点自我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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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多姿多彩,理想丰满真实。流水岁月里,人与人之间的无厘头,演绎出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累着该累的,苦着该苦的,而快乐与幸福只是苦与累交替往复中喷溅到人心灵上的点滴水珠。这一年,我的打油诗里记录着折磨我的人和事。下一年,仍有人和事把折磨我作为走过岁月的痕迹。那么,请来吧。我的浑浑噩噩的坚守里,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把厉久弥新的大杂烩,酿出一点醇远的酒香。

2016/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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