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不要在这条公路上过夜

林中的木屋

文/徐海阳

吉姆懊恼地敲打着方向盘,不断拧动钥匙,试图让这辆已经风烛残年的老爷车重新迸发出活力,发出欢快的怒吼声。不过他失望了,除了几声哮喘般的咳嗽和屁股后面偶尔喷出的一股黑烟,他再没得到任何回应。算起来离开洛克镇已经有两个小时了,也就是说即使车没坏,也还需要近三个小时,才能穿出这片荒地,到达下一个镇子。他开始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固执,如果在出镇前能听听加油站那小伙子的意见,也许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至少不必把自己扔在这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的公路上。

公路下面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一直通向远处的树林。吉姆决定沿着小路向前走走,去寻求帮助,哪怕先找个地方借住一晚也行。眼看着天马上就黑了,吉姆还真担心在这荒野中会窜出什么野兽来。

小路的尽头是一幢木房子,盖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房子很小,外墙和屋顶看起来都是黑黑的颜色。这种房子在美国中南部很常见,样子也基本差不多,它们大多修建于三四十年代,全美经济大萧条的后期。那时的人们刚刚从经济滑坡的悲观情绪中平复过来,对国家前景依然不够乐观。因此这个时期修建的房子往往占地面积很小,却有着足够大的地下室和储物阁楼,这样既可以尽量减少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征地费用,又能留出大量的存储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房子的门也是木板做的,由于年代的关系,上面有了一些裂缝。因此吉姆敲门之后,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屋内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屋里的灯亮了,灯光透过门缝照在吉姆身上,马上又消失,有人站到了门边,挡住了光线。

吉姆稍稍挺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准备好跟主人见面时,谦恭地说出借宿的请求。可是过了一会,门并没有打开,门里的人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让吉姆有一丝的紧张。

好吧,吉姆决定还是先开口,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很平和,试图给人可以信任的感觉。

“你好!我的车抛锚在路上,就在前面不远,我想,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明早就离开?如果允许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报酬作为感谢。”

门后的人还是一声不响,吉姆猜测那人可能正把脸贴在门板上,眼睛透过某一条门缝观察着自己。又等了一小会,他听见了里面的人拔出了门栓,房门在吱呀声中打开了。

门口站着个妇人,看上去岁数很大,这倒符合吉姆对房子主人的猜测。他注意到这幢房子并没有修建院子,房子周围也没有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哪怕是自行车。这说明房子的主人也许年事已高,不再适合出行,也不再适合任何劳作。

灯光从老妇的背后射过来,让老妇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模糊。吉姆正打算鞠上一躬表示感谢,老妇已经转过身走了进去。

“请进来吧!别忘了替我把门插上。”

吉姆道了谢,把手里的皮箱放在门边,然后插上了门栓。在插门栓的时候他留意瞥了一眼,透过门缝,的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门口的位置有个鞋架,上面摆着一双平底的女士皮鞋,吉姆并没有找到多余的拖鞋,正犹豫着,老妇招了招手:“进来吧,不必换鞋了。”

吉姆再次道谢,老妇人接着说道:“你也看到,这个房子很小,并没有多余的客房给你住。要是不嫌弃的话,楼上的阁楼里倒是还有一张床,你可以睡在那里。”

“怎么会嫌弃?这已经很感激了!”客厅里有些暗,桌上点着一盏老式的汽化油灯,发出嘶嘶的声音,老妇把汽灯拿起来交给吉姆。

“家里就只有这一盏灯了,一会你可以把它带到阁楼上去。上面都是我先生的一些旧家什,你最好不要碰,他很讨厌别人翻动他的东西。”

“好的!您可以放心,我不会翻任何东西,只是睡一觉,明早就走!”吉姆连忙答应,看着老妇推开卧室门,他连忙走上几步为她照亮。借着灯光,吉姆看见卧室里的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大床上躺着个人,看头发的颜色应该就是老妇口中的丈夫。而那小床四周镶有木栏,上面还挂着玩具,看来上面睡的应该是个孩子。

老妇似乎很介意吉姆这样做,一下子转过身,眼睛紧盯在吉姆脸上。吉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怕您看不清,想着帮您照亮。”

“不必了,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已经睡下了,不要吵醒他们。”老妇冷冷地说到,然后关上了门。

吉姆把皮箱放好,熄了灯,一下子倒在木床上,只觉得浑身酸痛。这几天他真是累坏了,从遥远的芝加哥开到这偏僻的南部小镇,现在他急需好好地睡上一觉,补充消耗的体力。

阁楼比想象中还要乱些,各种旧的家具和箱子随意摆放,木床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身后是一扇半圆的木窗,正对着林中小路的方向。月亮刚从东边爬上树顶,雪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恰好落在对面杂物堆里的一个木盒上。

盒子的样式很古旧,看上去很有年代感,没准还是个古董,却不知这样的一个盒子,里面会装些什么东西。吉姆心里嘀咕着,只是想起老妇的叮嘱,才强抑住好奇心和想要上前看一看的冲动。

吉姆翻了个身,改成面向木窗的侧躺姿势, 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个木盒。

“我是个诚实的人,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吉姆这样想着,因为疲惫,很快进入了梦乡。

月亮越爬越高,终于在窗框中露出了头,明晃晃的照在吉姆脸上,让他在睡梦中有些烦躁。

“真是讨厌啊!”吉姆嘀咕着再次翻身,想躲开眼前刺目的光亮,当眼睛的余光扫过对面时,突然发现那只木盒的盖子,不知何时竟然开了。吉姆吓得头皮发麻,甚至忘记了喊叫。因为过度恐惧,他只能僵直地躺在床上,眼睛却紧盯着木盒,不敢移动分毫。

吉姆一生中从没遇见过这样诡异的事,他分明记得刚刚睡下时,木盒的盖子是合上的,上面似乎还挂着把样子奇怪的锁。月光已经挪到了床边,杂物堆那里已经陷入阴影,木盒静静地躲在阴影里,掀起了盖子仿佛一张黑洞洞的大嘴。

“是谁?是谁打开了盒子?”吉姆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紧,他首先猜测是那老妇人,不过联想到她蹒跚的步伐和陡立的阁楼楼梯,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在爬这楼梯时都有些费力,还踩得木板吱呀作响,如果让老妇人毫无声息地爬上楼梯,又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打开盒子,绝不可能。

同样的道理,老妇人的丈夫也可以排除,难道是那孩子?吉姆并没有看到孩子,只是通过卧室里木床的大小推断,孩子应该不会超过5岁。如果一个五岁的孩子,半夜跑到阁楼跟自己恶作剧,吉姆觉得倒是有这种可能。

想通了这点,吉姆心里的恐惧稍稍缓解,呼吸也顺畅了一些。只是他觉得总这么僵着 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拿着盒子去找主人,请他们管教孩子,不要这么淘气。

吉姆尽力克服恐惧,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拿起盒子。木盒里面空的,只是在盒子底部,安静地躺着一封信。出于好奇,吉姆回到窗前,借着月光打开了已经有些发黄的信纸。

很不幸!有人看到了这封信,这说明我已经死了。

可我还是要感谢上帝,虽然难以接受,但很庆幸我终于解脱了。

所有的灾难都从那一天开始的,当有人把浑身是血的小杰克送回家里时,我就知道玛丽的信念崩塌了。她曾是多么虔诚的信徒,可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诅咒。

我的玛丽不见了,取代之的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了怨毒的女巫。我曾用全部的爱拯救这个女人,想让她远离那些诅咒,确保她永远不会走上那条路。可我所做的一切,都随着小杰克的死而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丽的行为愈发古怪,也越来越可怕。她不知从哪弄来很多尸体,去喂养已经死去的小杰克。我无法形容我看到的景象,只是知道,在那样的时候,即使是上帝,也会闭上眼睛。

我还知道,那一定不是我的小杰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的小杰克,绝不会半夜爬上床试图喝我的血。

我是个懦弱的人,也想过去结束这件邪恶的事,可他毕竟曾是我的儿子,我做不到。

小杰克对鲜血的欲望越来越强,地下室里堆满了无辜旅人的尸首,而玛丽也开始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到镇上抓一些居民回来喂养杰克。

我躲到了阁楼上,因为杰克的膝盖还不会弯曲,但我知道这里不会永远安全。早晚有一天,我的鲜血也一定会变成杰克的食物,我想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只是不知道玛丽会不会像喂养杰克一样喂养我。

愿上帝宽恕我的懦弱。

吉姆被自己剧烈的咳嗽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浑身吓出了冷汗。

天色已经微亮,吉姆 看向那只木盒 ,一切和昨晚并无二致。原来只是一个梦,吉姆自嘲地笑着,有些沮丧,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盒子吓到。

下了楼梯,老妇人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整个房间里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早!”吉姆打了招呼。

“早,孩子!”老妇人正把手里的餐盘放进烤炉里。“我听你昨晚咳得厉害,不要紧吧?”

“没关系的,可能是嗓子不舒服,呼吸点新鲜的空气就好了。”吉姆说完拔开门栓推开房门,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晨的树林里有淡淡的薄雾,还有些晶莹的露珠,挂在门口的青草尖上。阳光透过薄雾和树叶间隙,在露珠上闪着七彩的颜色。

“您的丈夫和孩子还没有起床吗?”吉姆拿过皮箱,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落灰,随口问到。

“他们还要等一会,太阳没有透过顶窗晒进来之前,那两个懒虫是不会起来的。”妇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只有母亲和妻子提到亲人时才会有的幸福。“你先休息一会,我做了燕麦粥,还烤了榛子饼,你可以吃饱了再上路。”

“不必了!我还是先走吧,而且,感谢您的款待,我想我不会再来了!”吉姆猛地拎起脚边的箱子,穿过已经打开的房门,快速向树林外面跑去。

吉姆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要逃,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再想想昨晚的梦,他觉得不寒而栗。

门口只有一双鞋,是老妇的平底皮鞋;衣架上只有两件衣服,是老妇人的围巾和大衣;客厅里没有读过的报纸,而且厨房的盘子里,明明只有一套餐具。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妇人,竟然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这真是太奇怪了。

吉姆想起了加油站小伙子的忠告:天色有点晚,您最好在镇子上住一晚,明天起早上路。这样即使您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乘每天中午 一趟的客车离开。总之,不要在这条路上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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