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成成,今年应该二十九岁,是安庆同父异母的弟弟,安庆比他大五岁。
安庆最后一次见他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在一个秋天的黄昏。在巷子口的台阶上和几个同龄的孩子嬉戏玩耍。
他看见安庆大喊着:“姐姐 ,姐姐…”安庆飞跑过去抱了抱他,他穿着浅绿色的小罩衣,衣服上有着大片的灰色斑驳污渍,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无邪童真的笑容。安庆用红领巾擦拭他脸上的污垢,他乖巧的仰着脸笑嘻嘻的看着她。
生他的那晚,安庆躲在爷爷怀里,包裹起来的小家伙皱巴巴的小脸发红,双眼紧闭像小猫一样慵懒蠕动。偶尔几声哭啼,尖锐洪亮。爷爷眯眯笑着说:“以后安庆就要照顾弟弟了。”她咯咯笑着看小家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小家伙一点一点长起来了,会晃晃悠悠的黏着安庆。玩耍的时候,安庆怕他摔倒会使尽力气抱着他拖着走。
吃饭的时候,会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她用心爱着他,像爱自己的布娃娃一样。有他陪伴的时光开心快乐,他会哭会闹会撕烂她的作业本,也会流着小鼻涕摇头晃脑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偶尔,安庆会因为争宠偷偷的欺负他。然后,信誓旦旦的向爷爷保证以后会好好爱他照顾他。
可是,时光带来的人总是有留有散,成成在不久后离开了安庆。 爸爸和后妈离婚,她带走了他。爷爷和安庆的幸福生活被抽离剥落离散成殇。好好爱他的保证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半年之久,爷爷听人说成成被人领养了。暴怒之余,连日打听奔赴,据说,领养的人是一对无孩的老夫妻,执意要留他养老送终。
爷爷费了百般心思终是把成成赎回来了。回来那天,爷孙仨欢天喜地,安庆抱着成成在房间里疯了一样的笑闹戏耍。
之后,他们日常的生活里又有了欢笑和成成这个小鼻涕虫。姐弟俩的感情也因为这次分别更深厚,更浓烈,成成开始咿咿呀呀的叫姐姐了。
人生聚有时,散有时。 那个冬天,爷爷离开了安庆和成成。因为姐弟俩无人照顾,被亲戚分别带离,各自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安庆一直被寄放在姑姑家,而成成被远方亲戚收留。一段时日后送回。不得已,交给邻居家的老奶奶暂时看护。
安庆时不时偷偷的去看他,那种感觉不是常人所能承受与理解的。这是一场劫难。
他们只给予了温饱栖身,却未曾顾及孩子们对生离死别的巨大伤痛。
他们不负责任的轻易抉择,随意的掠夺了孩子的童真,善良还有对幸福的定义。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憎恨所有人,他们都是没有心的冰冷残酷的兽类。
也是那段时期,安庆最后一次见到成成,对成成的心疼牵挂不是一个孩子所应该承担的。
再往后,爸爸又一次结婚,她被接回。而成成依然寄宿在邻居家。邻居有过把他送回来的交涉,以他新一任的老婆坚决反对而终结。弱小的安庆默默地在内心期待与祈祷,希望他们发善心让成成回来。可是,成人的世界只有他们自己,罪孽深重而不自知。
成成终是没能回来,他被送回他妈妈家,后又转至以前领养他的老夫妇那里。一切尘埃落定,罪孽的人们最终是会遭受遗弃的报应的。
不过现时安稳的他们并不能眼见,总以为轻而易举的避免了为人父母的累赘与烦扰,孰不知有因果报应这样决绝干脆的事。
很多年,安庆一直有着去找寻成成的想法。在某一年得到信息,领养他的老夫妇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去世,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了几年,后来卖掉老房子南下打工闯荡。现已娶妻生子生活算是安稳。
听人轻描淡写的讲述这些酸辛,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喊姐姐的样子,安庆有着飙粗口的冲动。
她问爸爸:“儿子有消息了,打算找回来吗?”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斜着眼睛阴阳怪气的说:“找回来呀!找回来给他买房娶老婆。”
他一声不吭,安庆没再多问,鄙夷冷笑,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提起过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