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唐骏准时被室友的手机闹铃吵醒,可是自己昨晚睡得迟,现在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又睡了。
唐骏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响起昨夜电影里的插曲,突然感到手里的震动,收到一条消息,是嘉卉发来的,她答应自己昨晚发出的邀请,同意今天下午在市里的咖啡厅见上一面。
之所以唐骏昨晚睡得迟,就是因为一直在等嘉卉的回复,可是电影看完了,手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唐骏安慰自己,这么晚了,嘉卉应该睡了,她明早看到应该会回复的。唐骏万万没想到还真给自己猜到了,莫名兴奋,为了这次见面,唐骏可是等了半年加一个半夜。
“老唐,快醒醒,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单凭室友的这一句话,唐骏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抓在手里的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有,才发现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刚才做的一个梦。
唐骏苦笑了一声,起床洗漱,准备上课。
唐骏是人文系大三的学生,嘉卉和他一样,只不过两人专业不同。大二结束后,唐骏在学校继续他的学业,而嘉卉却走上了交换生的道路,这一走竟是半年。
唐骏喜欢嘉卉,嘉卉却不知道,因为唐骏从来没有表达过,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唐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害怕别人知道,害怕别人同情,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他骨子里有种自卑,身上带着被破碎家庭的枷锁,心里有一种其他同龄人无法体会的心酸。尽管想爱,却不能,多么痛的领悟。
所以唐骏从入学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在自己完全独立之前是不能爱上别人的,可是命运就是和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遇到嘉卉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嘉卉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只是出现得早了几年。
就和许许多多大学生一样,唐骏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社团。可你也知道,许多待在社团的人其实没那么熟悉,可能很多人连社团里的面孔和人名都对不上号,人多的情况下大都是放不开的。唐骏本来就内敛,而且由于自己的家庭原因,不愿意多和人接触,自然也不会认识嘉卉。
不过幸运的是,唐骏遇到了爱读书的学姐学长,一次与社团活动完全没关系的读书会,小众化的纸质书刊阅读交流,让唐骏开始认识嘉卉。
嘉卉坐在沙发里,旁边挨着发起这次读书会的学姐,她的双手压着自己面前的手账本。她的手不算漂亮,因为不是很白,也不是很长,但是肤色和手指的尺寸比例恰到好处,倒有点像艺术家简单雕琢的作品。当时嘉卉在聊自己看的电影,引起在座几人的共鸣,唐骏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姑娘,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完美。
严格来说,唐骏那天算迟到了,虽然没超过约定的时间,但所有人都在等他。学姐招呼他入座,唐骏倒有点愧疚,赶紧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正巧是在嘉卉的对面。唐骏一抬眼就看见嘉卉脸上恬淡的笑容,只在那一瞬间,唐骏就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种不知名的火焰点燃了,但那绝非爱情的火焰。直到活动结束,唐骏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心中那团火焰的意义,而自己的灵魂深处正在遭受无比痛苦的煎熬。
唐骏深深爱着嘉卉,只不过等他正真明白,想要表达之时,嘉卉已经搭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往后的日子很平常,唐骏和嘉卉接下社团的职务。由于工作的关系,两人渐渐熟悉了,只是唐骏一直没能表达自己那份察觉不到的感情,一直默默陪在嘉卉身边,一起工作,仅此而已。
大二的社团聚餐是唐骏出得主意,他跑出去借了一间屋子,借用了一天的厨房,组织社团成员自己买菜做饭。嘉卉手艺不错,一道培根包菜赢得学弟学妹们一致好评,就在那个瞬间,唐骏看了看饭桌上学弟学妹,又看了看厨房里的嘉卉,脑子里不自觉产生了家的感觉。
几个月后,唐骏约嘉卉踏青,嘉卉答应了,两人半夜乘上了去往安徽的火车。聊了一会儿,嘉卉困了,躺在卧铺车厢睡了。等到察觉嘉卉睡着了,唐骏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自己跑到两节火车车厢间,点燃了一根香烟。
透过玻璃,唐骏看到嘉卉朝火车上的梳洗台走来。唐骏迅速掐灭烟头,心虚地看着嘉卉,嘉卉就站在唐骏面前,却没有推开两节车厢间的隔门,因为梳洗台就在自己旁边。唐骏也没打开,只是自己手里尚未完全熄灭的烟头一不小心升起一缕薄烟。两个人只是在隔门两边对望了几秒,嘉卉就转身洗手,唐骏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十分惭愧,这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其实在女生面前吸烟并不是什么很酷的事情。
唐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返回了车厢,嘉卉已经醒了,正在玩手机。嘉卉叫唐骏把外套披上,夜里冷,别着凉了,唐骏百般推辞,一会儿说自己身体好,一会儿说自己穿得多嫌热,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嘉卉站起来把衣服给他披上,唐骏倒是很委屈,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聊到天亮。
那天玩得很尽兴,同样也很累,回来的时候,唐骏头一侧,靠在嘉卉肩头睡着了。嘉卉不忍打扰,一动不动保持一个姿势在高铁上坐了一个小时。唐骏下车后才发现嘉卉脸上有藏不住的疲劳,一把接过她背上的行李,这才发现她肩头已经湿透。一再追问,才知道自己上车后不久就靠着嘉卉的肩膀睡觉。唐骏感到愧疚,却又不知所措,倒是嘉卉先开口了。
“下次你的肩膀也借我靠靠啊,哈哈。”
唐骏也笑了,出了火车站找了个地方吃晚餐,唐骏把嘉卉送到小区门口,自己才坐地铁回学校。回去的路上,唐骏心中抱有幻想,期待着与嘉卉下一次的旅行。
只不过,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嘉卉告诉唐骏自己下学期要出国了,唐骏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几天后买了两本精美手账,才约嘉卉出去喝一杯咖啡。
那天唐骏表现得很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唐骏才发现自己对嘉卉了解的并不多。因为他们俩除了一起参加读书会,除了一起在社团工作过,彼此之间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唐骏虽然想,却不能,因为他骨子里的自卑。明明嘉卉就在自己面前,却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许多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直到下午茶结束,唐骏也没能表达自己的任何感情,只是当成一次简单的告别。
那天嘉卉是要回学校的,唐骏只陪了几站,就在公交车上告别了。与其说是告别,不如说是逃离,唐骏没法接受自己,也没法接受嘉卉即将出国的现实,而且唐骏不知道,原本这段可以陪嘉卉走回学校的路程,多年以后,将会成为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几天过去了,嘉卉一直没给唐骏回复,只是某天半夜更新了自己结束假期出国上学的社交动态。唐骏看了,没有评论,没有点赞,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根香烟,默默更新了自己的社交动态。
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
随后删除了和嘉卉的对话框,掐灭了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