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贝龙
所有褪色的叶子在九月都必须掉下来,所有的冰最后都会碎尸在大海。是的,我很早便知道,绝望要么企图接近,要么形影不离。
它像一封长长的分手信,长到一句话都没有,一个背影都不留;也像镜子嘴里含着的愤怒的口水,对外笑僵了的嘴脸在转向我的那一刻猛地耷拉下来,那些愤怒就拍打在我脸上,突如其来;可这些其实都不算疼,最疼的时候,它是一辆真真切切的卡车,有着不可抵挡的动量,和沾着尘灰的绿色车头。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它撞上我的时候,速度还不够快,我以为我死了过去,可最后在血泊中,我还是把眼睛睁了开来。
我看见,繁星满天。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灯火辉煌的时代,星光哪里穿得下来了。就像我也知道想爬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可我轻轻一用力居来就站了起来,就是那种双脚往地上一踹然后整个身体凭借着反作用力一荡就竖了起来的那种帅气的姿势。
我觉得我还可以蹬得再用力一点,于是我便跳起来,用全身的力气一踩,把地上的血溅成一副充满张力的抽象画,而我也被高高地弹开。我以为高到一定程度就会落下来,可怎么也落不下来。我就这样一直不往下掉地飞,一直飞。风把我的头发吹得越来越长,也把我身上的血慢慢吹干。
我想,我是要去见什么的。不是那些数不尽的功利和追赶,不是那些四面八方的鄙夷和落难。现在他们都不重要了,手机也不响了,一路上没有一个红绿灯。
一张张人脸,那些世上所有虚伪和丑陋的集合慢慢的竟然都忘了,我刚刚还能想起好多张,拧着眉头,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十分礼貌,都差不多的难看。可慢慢的,我就一张都记不得了。我心里的不忿,我平庸的灵魂,甚至我邪恶的本能,慢慢的也都不见了。
浩瀚的平静,我只能用浩瀚来形容。那是一种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海,把你的一切都包起来。磨掉你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孤单,最后也磨掉你所有的期盼。
终于你一无所有了,除了满足。
终于眼前空无一物了,除了光。
你被照亮,也被点燃。
你知道是时候了,时间都已经静止了,明天也不再来临了。
你知道了人世间全部的真理:
死亡面前,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