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两年的时间又会改变多少人多少事?
从我出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三个月零十一天。
这两年多的时间,我学到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早已不是校园中那个没心没肺,可以肆无忌惮疯闹天真的少年。
时光的痕迹不光刻在脸上,更刻在我们的心上。曾经那份纯真,早已被生活琐碎所更替,我们不愿触碰却也无法拒绝。
而此时,我又想起了白画。
她一定悠然漫步在某所大学校园,眼中或许没有了那种无措彷徨,多了一份从容淡定,她的脸上也一定有着幸福安静的笑容,和她并排的也许就是她最爱的苏遥。
其实,我是为她高兴的。
我始终忘不了她曾看着苏遥一脸满足的样子,和她有时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样的她,让我心疼。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终会相见。
那天从绘画培训班出来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看来很快就会下起一场大雨。
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似乎已经预感到大雨将至,全都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前方不远的水果摊主一边皱着眉头咒骂着老天爷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苹果。
有几个苹果滚向了马路中间,车辆呼啸而过后,只剩下一堆细碎的苹果渣丑陋地暴露在地上。
望向远处的天际,黑压压的云层就像倒入杯中的墨水,很快就席卷晕染了整片的天空。
一阵风吹拂过来,路边的广告牌发出哐当的响声,那一排不知名的树木也被疾风吹得左右摇摆。
对面大厦前的旗帜似乎快要挣脱高高的旗杆,在风中怒吼着摇曳出骄傲的姿态。
我不由得加快步伐,快速穿过马路,朝大厦那边走去。
还没等我靠近大厦的停车场,一场大雨如期而至。
我可以淋湿,但画夹和画绝对不能。
我暗暗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抱着画夹随着人流朝大厦那边的屋檐下跑。
在离大厦不足五米的时候,在奔跑中,我和一个头顶顶着一沓不知是什么传单的女孩儿撞了个满怀。
随着我们的碰撞,她顶在头顶的传单在雨中落了一地,我的画夹也应声而落。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低头捡起画夹,然后起身,递给我。
我捏住画夹的手停在了那里,死死盯着她那张惊慌失措又久违的脸。
终于她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我。
我们都保持着那僵持的动作,看着彼此,一眼万年。
时间静止,世界一片安然,再也感觉不到时光流转的痕迹。
此刻,在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雨声,再也没有风声,再也没有那些嘈杂的人群,只有漫天随风飞舞的传单纸张和面前迷茫忧伤的女孩。
没错!她不是别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白画。
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想象过千万种我们重逢的地点,重逢的场景,甚至重逢的天气,可是,像这种只有肥皂剧里才会有的重逢场面却一次也没有在我的想象之内,就连梦中也没出现过。
白画怔怔地看着我,倔强地紧抿着嘴唇。
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头发和脸颊,可她还是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在努力的搜寻关于我们曾经是否相识的记忆。
她的眼中带着迷惑,带着探寻,带着欣喜也带着不解。
那令人费解和幽深的眼眸里,渐渐被雾气迷蒙。
眼中的雾气很快酝成晶莹的泪珠,包裹住那双清亮哀伤的眸子。
可是,她却笑了。如春末夏至的最后一朵樱花,开至荼糜,却极力绽放着芬芳。
她噙着眼泪,微笑着。
“阿九,好久不见。”
很多年后,每当想起那个瞬间,当时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悸动,始终萦绕在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平静。
以致总能让我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
记得那天,我们都淋得狼狈不堪时,我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我们一直在雨里。
我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然后扶着她的肩膀,把画夹盖在她的头顶,快速跑向了已经站了不少人的大厦屋檐下。
那些避雨的人,奇怪地看着狼狈的我们,有的甚至小声嘀咕着什么。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骂我二百五,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此时的我,的确像个二百五。让一个女孩子陪着自己淋了半天的雨,不是二百五又是什么?
白画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安安静静地任我拥着她,她的脸上依然是一片迷茫,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还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好半天后,她抬起头,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说:“阿九,我真不敢相信,还可以再见到你。”
鼻子有些酸楚,竟然丢人的想要流眼泪,但我只能更用力地拥紧她,嘶哑着声音说:“我也想不到。”
雨依然在下,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那些避雨的人开始躁动不安,纷纷咒骂着这变化无常的天气。
那些散落满地的传单此时已经被雨淋透,躺在水洼里,已经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那面挂得高高在上的旗帜,在风雨的摧残下,没有了开始飘逸的英姿飒爽,但它依然随风轻曳,骄傲地望着比她矮小的一切。
雨竟然越下越大。
路面偶尔开过的车辆,远处的建筑,在这场雨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
不记得那场雨下了多久,但它最终总算是停了。
而那时,天也将近傍晚。
我抹了抹贴在她脸上的发丝,然后牵着一直神游天外的她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林阡陌上班的那家酒吧。
为什么要去那里?很简单,我要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而我既不能就这样带她去买,又不能把她带回家。
林阡陌看到她时有些吃惊,他愣了半天然后指着她夸张地说:“李九歌,我感觉像是做梦,昨天你还在跟我提的那个女孩,我好像看见了,她现在就在我的眼前。而且,虽然她淋得那么狼狈,但还是比你画得漂亮多了!”
然后他一只手扶着手臂,一只手抚着下巴,故作深沉地说:“让我想想,是不是叫白画?”最后他更加夸张地睁大眼睛,“白画?李九歌,难道她真的是白画吗?白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太神奇了!”
我摆摆手,急切地说:“别他妈那么多废话!赶快给我找身女人的衣服,要快!”
林阡陌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套休闲服,一套男式的,一套女式的。而且款式颜色一模一样。
半个小时后,我和白画坐在酒吧的一个包厢里。
洗过澡的她显得精神了很多,脸色在室内柔和偏暗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粉嫩白皙,嘴唇红润饱满,眼睛也异常清亮。
两年多不见,没想到她竟变得更加漂亮,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成熟。
精致的五官,迷茫忧郁的神情,让人看了心神摇曳。
她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静静地垂在腰间,泛着淡淡的光泽。记得初三那年,因为毫无经验的我把她的长发给她剪成齐肩的短发,她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可她还是天天顶着那头怪异的发型出入校园各处。
只是,她似乎比以前更瘦了。看着她单薄孱弱的身子,我的心忽地就疼了起来。
“白画。”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此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白画疑惑地看着我,嘴角带着浅浅地笑,“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为什么,如果真有为什么,我可不可以说,来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因为我有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都快要忘记你的长相,快要忘记那时我们一起犯傻的模样了。”
她看着我继续微笑,我也难过地看着她笑,“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还好啊!”她说:“反正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心没肺就有这点好处,任何时候,都不会过得太坏。”
“可是,你为什么瘦了?”
她微微一愣,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问题好傻哦!我是女孩子啊,女孩子都喜欢瘦一点,那些胖的女孩看见我都羡慕死了,你信不信?”
我看着如今变得温暖安静的她,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但总归高兴多一点吧,因为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见到她了。
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她微微低着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眼睛时不时偷偷看我一眼,然后又低垂着眼睑看着隔在我们之间的茶几,完全不像以前那个一脸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画了。
这样柔弱的她,更让我觉得心疼。
最后我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要离开。”
她依然低着头,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最后她又轻轻一笑,“知道吧,也或许不知道,反正你有你自己的自由。”
“苏遥呢?”我说。
“苏遥?”她蓦地抬起头,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我,悲伤的神情一闪而逝,然后她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啊,呵……”
突然包厢门被打开,莫如雪拿着伞站在门口,呆愣了半天后,她径直走过来,眨了眨眼,笑着说:“李九歌,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呢!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请她去我们家?”
此情可待成追忆/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