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第十四章、惊鸿：http://www.jianshu.com/p/ebc8924852da
第一百四十四章、照影
屋内灯火昏黄。
桌上有酒，刀却在一旁。
任叶桐静静的坐在桌案前，那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就在坐在他的对面。
这着实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画面。
方才还针锋相对的，现在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喝酒。
你说奇怪不奇怪？
盏中盈雾。
任叶桐默默拿起酒壶，各倒了一杯温酒。
黑衫男子幽幽道了一句：“多谢，我不喝酒。”
任叶桐看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喝酒的人，未必就能保持清醒。”
黑衫男子一声冷哼。
任叶桐随手放了酒杯，上下打量着他。
“人上了年纪就总会有些特殊的预感，也许我一早就感觉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顿了顿，目光慢慢凝滞在了黑衫男子的脸上。
“我知道你的名字。尹霜尘，是吧？”
黑衫男子一言不发，侧目看向了窗外，似是有意避开了任叶桐的目光。
沉默，有时即是默认。
任叶桐续上一杯温酒，缓缓道：“也许已经你不记得我了。六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只有十六岁，一脸的书卷气，活脱脱就是两榜进士的底子。现在——”
他饮了这杯酒，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了几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尹霜尘微低着头，面若冰霜。
“您不该救我的。”
任叶桐乜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啊，那你现在就可以走，跟外面追杀你的人火拼，我绝不会拦你——如果你觉得这样有意义的话。”
尹霜尘的脸色更加苍白。
任叶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似乎对我很有戒心。”
尹霜尘一言不发。
“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真的想杀你，刚刚早已经扼断了你的脖子。”任叶桐又倒了一杯酒，两眼却依旧紧盯着他。
尹霜尘淡淡应了一句：“前辈高见。”
“其实我未必能够一招制住你，”任叶桐说着话，看了看他那双灰色的瞳仁。
“你大概是眼睛不太好吧？”
尹霜尘微微一颔首。
任叶桐缓缓道：“当时屋内昏黑，我见你眼神涣散，像是目力有些差。若非这一点，你也不会中了我的暗器。”
尹霜尘慢慢抬起了头：“前辈贸然出手，不怕我伤及令嫒吗？”
任叶桐端起酒杯，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我很清楚你不会的。尹三郎平生未杀一人，何况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尹霜尘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赵王遇刺一事，说来就有蹊跷了。”任叶桐摇晃着杯中残酒，一字一顿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蹊跷。”尹霜尘幽幽道：“朝廷宣告凶手是尹霜尘，那便只能是尹霜尘。”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雁门？”任叶桐问道。
“我从幽州一路逃亡，本想经雁门到关外躲避一阵子。”尹霜尘沉声道：“谁知被截在了半路。我无处藏身，便躲进了您的宅院。”
任叶桐眉心一蹙，将残酒饮尽。
“你不该到雁门来的。暮春之初便是武林大会，朝廷那边一定会看得紧些。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道理你应该懂的。”
“现下关内也无处藏身的。”尹霜尘面无表情地说：“除非剃了头做和尚去。”
“你若剃了头做和尚去，尚书大人恐怕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了。”任叶桐饶有兴味的看了看他。
尹霜尘面色一冷：“这并不好笑。”
“的确不好笑。”任叶桐端详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的说：“我恰好要给女儿请一个教书先生，巧的是这位先生大晚上就风尘仆仆地赶着来了。”
尹霜尘微微一怔。
“所以你最好赶紧去洗个澡，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捯饬得文雅一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任叶桐将壶中最后一滴残酒倒入杯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这地方虽小，但总容得下一位教书先生。”
尹霜尘惊讶道：“为何这样做？您知道我是什么人……”
“正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我才要这样做。”任叶桐幽幽道：“这是我能为你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
尹霜尘愕然。
“前辈……”
“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不相信我。但现在，你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任叶桐凝视着他灰色的眸子：“你的父亲，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尹霜尘沉吟了半晌，忽然起身，向任叶桐躬身一礼。
“多谢。”
此时鼓打二更。月夜静悄悄，鸦雀无声。
忽闻簌簌一阵松涛响声，打断了暗夜的静谧。
于是没有人看到，寒夜中那个黑红色单衣的少女，正坐在屋脊上，啜了一口壶中冷酒，脸上带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