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云癸心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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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的二哥是一个操劳的男人。
初次见他,没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记得他喜欢唠叨,看见我这个多年不见的侄女,有些无所适从,挠着脑袋,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嘿地笑,粉红的牙龈。
那时的我算是他家的一个宿客,由于上学的缘故暂时借住在他家。十几年没见,就算再亲的叔侄关系也难免生分,起初相处起来也没太大难度,只是不亲。
他出油发亮的头发紧贴着脑袋,两只不肥的大耳朵竖在两边,,看他瘦骨嶙峋的下肢就知道脸上肯定没多少肉;
眼窝深陷,眼睛倒还算有神,脸上被太阳和当地的煤灰染成灰褐色,唯一亮眼的就是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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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正当职业是补轮胎,无论是三轮车胎、摩托车胎、汽车胎还是货车胎,都在他的营业范畴之内。
营业时间也是24小时不打烊,随叫随到。有时夜里听到空气压缩机的“突突突”声,他和老婆一定骑着带有发电机的三轮摩托出去急救了。
由于当地的燃料主要是煤,灰黑成了主色调,无论是谁到这里住一段时间,都会“情不自禁”地被拉入灰黑的行列,我很拒绝,但是无能为力。
而二伯他们一家以及这里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二伯他在家一般穿一件沾满油汗渍的T恤,一条耐脏的麻布裤子,一双蜡黄色的拖鞋,鞋底有些开裂。
偶尔遇上出门或者去吃酒才会换上一套体面的衣服,他不是没有衣服穿,只是碍于职业关系,每天和机油胶水打交道,很难让人有心思收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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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家几乎全部的收入来源都是靠他的一双手,包括春耕秋收的农活。
那是我见过最有力的一双手,可以扛起百十来斤的重物,像一只巨型货车的轮胎;可以抡起好几十斤重的铁锤猛地砸下去。
那是我见过最沧桑的一双手,每个指甲盖都向周围翘起,指缝中嵌满洗不掉的柴油机油残留物,在指甲上镶起一圈黑色的边;
每个指节突起,配上手的颜色,像一节一节刚出泥潭的莲藕。手臂由于过度劳动,韧带萎缩,双手尽力伸直时就是一个臂弯,溢满温柔。
那时我见过最细腻的一双手,捧起被母亲遗弃未满周的小猫咪,用针筒往它们嘴里小心翼翼地喂AD钙奶。
“再小也是一条命啊!”他说。
尽管后来还是没能扭转它们夭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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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偶尔会跟我抱怨几句,50岁还在干着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家大儿子比我大半岁,初二已经学会了爸爸补胎的手艺,大人不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他接活儿,不同的是,补胎所得他都收入囊中。
妻子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一顿吃饱什么都不想管的人,一有空就跑到离自己家几百米开外的娘家,和妈妈一起上街采购下个星期的食材。
几年前二伯还在跟我发着牢骚,说这一家子都太自私,自己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不过现在他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子女们初中毕业都出去打工了,逢年过节就给父母包个红包,二老也不用操心家里的生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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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只是很多平凡的父亲、丈夫的缩影,他们一手撑起一个家,为了全家的生活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幸好在50多岁迎来轻松一点的生活。
但这世上还有很多没有那么好运的父亲,他们可能还要工作到60、70岁,碰上子女懂事孝顺还能换来一丝欣慰。
倘若子女不孝,老伴早逝,到老来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但愿所有辛苦为家的丈夫、父亲不要以一堆矮矮的坟作为人生的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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