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的韩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一方面经济发展如火如荼,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国际影响力持续扩大,88年汉城奥运将这个面积仅相当于我国浙江省的国家声誉推向历史高峰,而另一方面却是军政府操控国家机器,民主制度缺失,公民权利饱受政府强权蹂躏,学生和市民反抗运动此起彼伏。
一面是海水,一面是火焰,这样的场景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体验,这是当今韩国影人最愿意展现和探究的话题。
影片《辩护人》,描述了一个草根律师(宋佑硕)的奋斗故事,从开始在工地上搬砖砌墙,坚持不懈完成司考,转型成为律师,从低端业务做起,一路披荆斩棘,成为釜山地区著名的税务律师。成名后,不满足于个人和家庭经济的富足,为追求公正,顶住了诸多压力,为被陷害的学生当事人做无罪辩护......同时,完成了从社会秩序的维护者到公平正义追求者的转变。
在浮躁的商业社会,影片塑造的经典律师形象,绝对堪称良心匠人,业界标杆,真正的法务工作者楷模。
律师,看上去很高大上,实际上是个很苦逼的行业。
别的不说,就说必须参加的司法考试的难度和淘汰率,就秒杀了很多考试,该片主角取材于韩国已故总统卢武铉,考了七次司考才过关。太艰难了,白天工地搬砖,晚上挑灯夜读,老婆生孩子丈母娘给出的住院费,吃个快餐都得赊账。所以,当成名后的宋律师返回赊账的餐厅,以一个动情的拥抱致谢当初帮过他的老板娘大婶时,真的戳中泪点,司考儿懂的!
报答,需要善心和机会。用钱财去表达谢意的,是交易,而非报答。
大婶的儿子读高中,因为组织图书会而被当局当做赤色分子以国安案件进行侦查。大婶万不得已找到宋律师,宋律师为此推掉自己刚谈下来的大客户业务,专心研究大婶儿子的案件。
在一个法治社会,律师的任务是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以前的宋律师囿于经济领域,一直单纯的认为在规则的框架范围内,用法律完全可以解决矛盾问题,所以从来不认为对强权说不,是一种可以改变社会的办法。直到直面这起律师生涯中的第一起国安案件,他才明白身为律师的使命有多复杂而艰巨。
为此,大客户丢了,自己取证被警察殴打了,开庭时候被不明就里的群众扔了鸡蛋,甚至家人遭到了人身威胁,同行也对他报以冷嘲热讽,办案压力之大超乎想象,但他未改出心,没有动摇。真理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坚信,法律和证据都在显示:当事人无罪。
岩石再硬也是死的,鸡蛋再弱也是活的。
这注定是场以弱胜强,毫无胜算的战斗。没人给他龙鳞,但他有胆赴汤蹈火,火力全开,让人目不暇接。
首次开庭,辩护人祭出刑事诉讼法和宪法无罪推定的原则,要求法庭为嫌疑人解下刑具。这一争取人权的举动虽然仅有程序意义,但对于检方绝对是敲山震虎,以理服人,也让原计划速战速决的法官开始谨慎。控辩双方的地位瞬间拉近。
二次庭审,辩护人以情出牌,声称侦查存在刑讯逼供,非法证据理应排除。现场听众情绪爆发,开始裹挟法官的主观情感,辩方气场由弱转强,辩护人顺势提出控方军警出庭作证,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向死而生的决心,让人不寒而栗。
三次庭审,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与国家暴力的正面较量,围绕程序违法和非法证据的对抗,控方军警作为证人逐渐落入辩护人设下的逻辑陷阱,先是适用国安法的判断依据是什么,辩护人巧用对比让其自证其乱,随后控方想抓住国家的大腿为自己的非法取证行为豁免,而辩方引用宪法对国家的定义彻底推翻控方的论证,成为本次庭审辩方逆转的关键。
最后一次庭审,辩护人连出大招,以国内外媒体逼迫法官同意接受控方军医作为证人出庭作证,刑讯逼供的事实让控方瞬间完败。
至此,辩护人已成功完成使命。
我们不得不说,除了辩护人的勇气和智慧,宪法作为庭审的大杀器确实是辩方制胜的法宝。一部能在法庭上作为尚方宝剑KO任何非法暴力的宪法,无疑是民主和人权的终极保障。
但韩国的司法是不可能脱离军政权而独立存在的,最终军方的干预让法庭上辩方的胜利果实被无情的剥夺,貌似是法律在政治压力面前的无奈。可是还原历史,当时全斗焕并没有最终占到便宜,反而迫于压力失去总统大权。现代社会的良法是人类道德的底线,人之底线不保,国之政权又以何捍卫。任何事态,都有底线逻辑,历史与人生,同理。
影片中的律师,无疑值得法律从业者敬仰。
一名法律职业人成长的路径,应该是做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充分准备,做好三个阶段工作。
首先是底层摸爬滚打做到小有成就,所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然后是专业专注有所作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最后达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的无我境界,大成者为国贡献为民请命,财富家庭甚至生死都已置之度外,浩然之气,纵贯九霄。
如是,既升级了自己,也赢得了同行。影片最后,宋佑硕律师组织领导市民抗议游行,被拘捕起诉,开庭的那一天,釜山143名律师,竟然出席了99名,作为他的辩护人。他可以微笑的接受审判了。结局已无所谓,胜负自在人心。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如今的韩国,军政府强权的幽灵似已远离,人们也不会忘记30年前以暴力作为沟通方式的韩国社会当权者和民众,那些危难之际,敢于奋起抗争的市民和学生,敢于仗义执言的记者,敢于同强权一争高下的釜山律师团体。人民创造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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