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小丽,所有的故事都是听老板娘说的。
老板娘说,小丽在她店里打工六年,就像她女儿一样。
小丽出生于中国上海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生的高挑,皮肤白嫩,再加上有着南方女子的温婉,在学校里也会被捧为美女,在大学时追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既然坐拥资源,眼光自然是挑剔的,挑来挑去,小丽最后挑上了不管是外形还是家室都不错的小K。小K的父母是上海某高校的大学教师,本人高大帅气,对小丽也是真喜欢,郎才女貌的故事就这么一直持续了大学四年。
两人的第一次大的矛盾大约是毕业季小K提出想出国留学时,小丽家庭只是工薪,出国稍显压力,这时,小K妈妈出现了。
小K妈妈专门去找小丽,摆出了大学老师的谆谆教导:先摆明态度,说自己非常喜欢小丽,也赞成他们在一起。接下来抛出问题,说小K没有多少生活自理能力,出门肯定会吃苦,希望小丽能帮助他。再加上一点恐吓,说万一小K一个人在国外寂寞空虚被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就成就别人了吗?几轮下来,小丽被降服,同意一起出国。
刚出国时大家都是一样的雄心壮志,但是慢慢的就发现,生活,在哪里都一样,一样的琐碎,一样的柴米油盐。国外的月亮并没有比中国的圆,国外的鸡蛋还比中国的贵。
小K家庭虽比小丽家强一点,但是也不是富一代,留学签证的保证金一年就是10万左右,支持了两年之后,小K家里就表示,你们最好自己打工挣点钱。
这时,小K的少爷脾气就真正体现无疑,正如小K妈妈说的,他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生活在一起,小丽才知道,这哪是差,这简直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婴儿。刚开始,小K也与小丽一起出门找工作,但是一看到后厨的脏乱,掉头就走,并表示,自己绝不干这种事情。
劝说无果之后,小丽决定自己去打工,她向学校提出休学一年,专门去找工作。正巧这时老板娘的中餐馆刚刚开业,正在招人,就招收了小丽作为店员。刚开始,小丽从最基础的洗盘子开始做起,慢慢的离开厨房,开始做跑堂。整整一年,吃住都在店里,而这时的小K,依旧在学校过着简单快乐的校园生活。
休学结束后,小丽重返学校,但是因与老板娘投缘,老板娘也知道她的难处,答应无论店里缺不缺人,都会给小丽留一个位置。
从此以后的五年,小丽就维持半工半读的状态。周一到周五上课,周五晚上坐火车去打工的店里,周六周日两天做工,周一早上坐早班车回学校,寒假、暑假、圣诞节、复活节等等一切的假期,小丽就长期住在店里,一直到假期结束。
六年时间,第一年全工,接下来的五年半工半读,全是小丽一个人在赚钱,而小K只是在上学。有时候碰到需要交钱而工资不够,小丽就会提前赊下个月的工资,甚至下下个月的工资。甚至中间两人提出希望在德国注册结婚,连注册的钱都没有。小丽向老板娘赊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对简单的银戒指,就这么结了婚。
因德国大学宽进严出,两人一直读了大约5-6年终于毕业了。小丽顺利找了一个工作,终于脱离了餐馆的繁重的工作进入办公室,小丽非常知足。而小K却不愿屈居,一定要找世界五百强,或者全德国前三名的企业才愿意去工作。
或许是觉得自己读了这么久,必须给自己,给家人,给朋友有一个满意的答复,小K坚决不去普通的公司工作。这时的小K显出了不屈不挠的精神,通过七八次的面试,终于进入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公司,试用期三个月。
生活就是这么有戏剧性,不到两个月,小K提出辞职了,大家都不解,小丽更是要哭了。问他原因,小K说是因为领导将他的图纸修改了,他找领导理论,并强调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寒窗苦读了好多年,图纸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也决不允许被修改。一气之下,提出不干了。
即便是我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听到这里都不禁要吐血了,小丽更是欲哭无泪,在家劝说小K无数,最后小K自己也后悔,去找公司领导赔礼道歉,但为时已晚,小K的工作就这么没了。
没了工作又离开大学的小K很快签证就到期了,无奈只得回国。回国后的小K看到如今的上海发展的如此迅速,而自己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个赶上了祖国发展的机会,也都发展的不错。再反观自己,刚刚毕业,无房无车无钱无工作,还因签证到期被遣返回国。当初的意气风发,笑睨天下,一瞬间化为悲愤,抑郁了。
小K妈妈,那个谆谆教导的大学老师这时又出现了,她希望小丽回国与小K举办婚礼,因为二人在国外也只是简单的注册,并没有举办仪式,所以希望能又一次盛大的热闹的婚礼来“冲冲喜”,或许小K的病也就好了。
但是此时小丽的父母却不同意,因为此时的小K抑郁症已达到重度,连床都起不来, 吃饭只能小K妈妈喂饭,所以还是希望小K把病养好再说。
而小丽此时只是善良的希望小K能尽快好起来,如果婚礼能对他有好的效果,那就办。
于是就回国与小K举办了婚礼,也看到了此时的小K。小丽心疼,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高大帅气的小K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小K也发现了救命稻草,希望小丽将他带出国,不愿再在国内待着。
小丽同意,为其申请探亲签证,将小K带回了德国。
小K,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时不时就会有自杀倾向,而小丽每天需要外出工作,不能24小时看着他,这样关系怎能长期持续呢?最后实在没办法,小丽只能又将小K送回国内,送到他父母身边。
故事到这里,老板娘给我看小丽的微信,她正在准备申请德国国籍的考试,每天除了上班还要上课,如果顺利,年底就可以加入德国国籍。
我跟老板娘说,这么坚韧的姑娘,她一定可以的。老板娘说是啊,好姑娘,就是命太苦。
有谁没有被生活欺负过呢?有人面对生活的挑衅,可以武艺高超,从容不迫,但是但多数人面对生活的匕首,只能唯唯诺诺的一步一步向后退。
陈丹青说过,自己刚到美国的时候,被震惊的不是那些什么物质,而是满大街上一张张没有被生活欺负过的脸。
所以啊,谁不想一直骄傲,一直天真,一直勇敢,但是面对生活重重的打击,连翻的暴打,有人如小丽,将它化为自己的养分,一点点,一寸寸,长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而有人如小K,留下了太严重的后遗症,甚至自己都差点被生活吃掉。
生活就是这样,在哪里都一样,怎么活,才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