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难得有空有心情来收拾一下房间,秋眉忙了整整一上午,她解开身上的围裙,看着井井有条的房间,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感。灰尘沾得满身都是,她冲个澡,这下才觉得算是打扫干净,剩下一堆衣服扔在那没人理,秋眉有些累,本想一鼓作气都整完,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她把脏衣服从视线里转移放在某个角落。
放下手里的活,秋眉给自己泡杯绿茶,看着透明玻璃杯里茶叶在水中晕开沉淀下去,这样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懒洋洋地喝着茶,秋眉无比享受这样的时光,舒个懒腰,浑身倦意涌来,她闭上眼睛打个小盹。窗外一阵风吹来,她打个寒噤,望见小书桌上放着老公杨致远的电脑,电脑显示屏上每隔几秒就换一张图片,她站起身来走过去碰了碰鼠标,电脑没上锁,秋眉心里偷着乐,省得她去开自己电脑,昨晚杨致远一定又加班得太晚,以至于连电脑都没关就睡觉了,今天早上没声没响地就去上班,秋眉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也不知他吃过早餐没有?
秋眉打个电话给杨致远,电话铃声响起之后是一阵忙音,他肯定又在开会还是有什么事忙得没空接她电话,她把手机随手扔一边。秋眉右手第二指点击着鼠标,把杨致远那些工作页面一个个关掉,她可没心情去看那些内容,她几乎也就要把杨致远的邮箱也给关掉,但屏幕上打开的一封邮件里的文字映入她眼帘,不由自主地把她的眼睛给吸引过去:“这也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吧,许多年来的思念,仿佛我把你注入进我的血液,无论我走在哪儿,无论我看什么听什么做什么,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已经在我身上如同一个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发现是一个叫小芸的女孩写给杨致远的信,小芸这名字好熟悉呀,她的好奇心不禁调动起来,她把邮件从头开始看起。
From:xiaoyun
To: yangzhiyuan
Subject: 改编的《飘》
Date: Mon. 15 Dec. 2003 17:00:20
致远,
不知这样称呼你是否得当,其实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在想应该叫你什么呢?你像个很好的哥哥,叫杨哥哥,致远哥哥,杨致远哥哥,总该不行吧,好像青梅竹马似的。那还是叫致远吧,可是如果我当着你面叫出声来,不知为什么,说完这两个字,总觉得与下一句话是搭不上调的,所以每每在叫完之后许久,都仍然觉得怪怪的,后悔不该叫或不该这么叫,但是又该怎样叫呢?以前我想叫你致远哥哥,可是一直也没敢叫出来,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两年,但两年也没讲超过二十句话,而且即使那二十句话也只是嗯哦你好之类的简单短语,或者竟然不成其为话语,只是一个笑脸就走开了,那我到底应该叫你什么合适呢?还是叫致远吧,在我心里一直就是这么叫的,这个称呼让我觉得熟悉。
我的表达总是过于含蓄,如果不是一连串事情的发生,我想我到今天也不敢提起笔来给你写这封信,说是这个时刻提起笔来,其实是这几天一直在脑海中搅扰着我,以至于半夜里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摸黑写下的这封信。我把潦草写下的厚厚一沓稿纸拿到网吧打出来,我都能一字一句地背下来,可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唤,当我打这些字时手在颤抖个不停,其实在我拿着这些纸走向网吧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在发抖。我的思绪一片空白,不断打错字,嘴里不由自主就把信上的字念出来。我不敢去看边上的人,他们一定注意到我的神经质,但我其实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都已经决定要发出这封信,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更何况我并不在乎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即使让他们看出我的异样那又如何?或许他们并未注意到我,只是此时的我太敏感,网吧的空气很浑浊,昨夜一定又有许多人通宵达旦玩游戏,每个人都在忙着深陷在自己的生活中,没空去理会别人。
我心中唯有这么一个秘密,一个因为收藏太久而发酵的秘密,我想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醉酒了,不然为何此时我的脑袋昏昏沉沉?我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发出去,踌躇再三还是抵挡不住要说出来的欲望,于是我只能在还没发出去之前一遍遍地看是不是有表达不恰当的地方,当我确信里面没有错别字,我不敢去想象你看到这封信时的反应,我只能让自己的思绪停顿下来,此时生命只剩下等待,就像一个人等待上刑场。
我知道你看了前面我写的那些信你并不认为里面所说的内容与你相关,是啊,你能看出什么呢?我的暗示太过婉转,可我还是在心底里以为你应该有点点感觉的,或许你是感觉到的,我该怎么说出我此时的心情呢?你知道那会收到你的回信时我是多么地失望吗?我甚至都要开始责备起你来,觉得你太过虚伪,明明心里明白却装作不知,我想这是一个把这份感情深藏起来而又未经历过爱情的女孩所独有的心思吧,如果我可以像个女人一样成熟一些,懂得一点点男人的心思,那我也不至于这么青涩。
我不知该怎么来描述我对你的感情,即使这样说都让我觉得太唐突,我想既然你还没找到意中人,那我还是有机会来告诉你我的一片心意的是吧?虽然我也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认识那么久,想想多长时间了,十年了吧,也就是在最好的时光,林黛玉和贾宝玉豆蔻年华里所经历的,人生就只有一次这样的时光啊,春花秋月可以轮回,我们的青春却只有这么一遭,过了也就过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在这最好的时光里所给予我的,这样说好像你对我做了什么似的,你什么也没做,可是只要有你出现,有你曾出现在我生命里,和我短暂的交轨已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轨迹应该是什么?我不需要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呢?你都忘了吧,你怎么会记得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呢?那时我们全家因为父亲的缘故搬来这座城市,生活环境的改变不仅对父母而言,更是对尚且年少的我无所适从,我失去了和我一起玩的伙伴,不再有一片广阔的天地肆意嬉戏。也许你还能回想起十年前新搬来的那家房客,那家女人的骂声总能震响整栋楼房,甚至你们还能看到那家的男人和女人撕扯在一起打架,那场面一定给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说不定也因为这个场景你想起了那两个站在旁边畏畏缩缩的女孩呢,大的女孩在边上哭,还试图去拉开父母的打闹,小的那个只是傻愣愣地站着,但是她眼睛里充满仇恨,当着那么多人的围观,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即使是司空见惯,但这样的场景却与在老家时不一样,在老家,夫妻之间的打骂声会消融在夜色的空茫中,只是化为凄厉之声在狭隘的房间里回荡,即使在白天吵架,农村广阔的天空和无垠的大地也会将这种场景宽容地消化,并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你们之间的恩爱与争吵,每个家庭都有着类似的悲剧,顾及自家的田地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在这些事上停留太久。可是当我刚进入一个陌生环境,这种吵闹无形之中扩大化,也许是空间的狭窄让父母逼仄到住房以外的院子里,善于伪装的城里人把这种场面当作一场闹剧,将他们看戏的心态填满,看完之后,又回屋里继续各自的生活,如果当时我也能懂得他们锐利和冷漠的关注只是一种戏看的态度,那我也就不会伤害那么大,年少时的人哪,总是过于敏感和率真。特别是当时你也站在人群中,我恨不得就在那一刻立马消失,永远离开这个家,我感受不到温情的存在,我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这不是我的地方,可何处是我的归宿呢?故乡已离我远去。
过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看到你,从走廊经过看到你家敞开门,屋里挂着一把剑,我看过那种玩具的剑,塑料的,小孩玩闹起来噼噼啪啪打得一点也不像电影里英雄的打斗场面,我看到你的那把剑是真的,它用刻着精致图案的外壳装着,我一看那外壳便知道它是那种真正的剑,那时我便想它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在我的想象中一下变得高大英朗。我不知道那次是怎么走到那条走廊里去的,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出于小孩的好奇心吧,但我想既然我会搬来这座城市,搬进这栋楼房,也就必然注定和你相遇。我家住的那栋房子和你们那栋临墙,但我们那栋是朝南向阳的一间间房,房前是一块空坪,可以直接走出去的,而你们那栋是南北两排房子并列的公寓式楼房,中间一条走道,我在撒满阳光的空坪上望着那条黑漆漆的走道,我就这样走进那里,本来阳光温暖地烘烤着我,可是一走进走道里黑暗和阴凉袭来,我的神经变得敏锐。你们都还没搬走的时候那栋房子很安静,即使间间屋都敞开,邻里之间祥和的局面一直令我怀念,也许是由我父母开始打破了这种宁静,也由此而从一个时代无可挽回地走向了另一个时代。那天是一个周末,我走到这条走廊上,大家都在忙着做午饭,没人注意到我,可是我就被你那把剑定住了眼神,我不知那时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在家?你父母也不在屋里,房门就那样敞开着,我想,你的父母对你一定很和善吧。
有一次父亲带我去你家,我傻呆呆地站在那把剑下,那天你还是没在家,你父母叫我坐,我躲在父亲后边,我并不是害羞,我只是感觉到那把剑重重地压在我头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安分地坐下来。那个时刻仿佛时光停下来不再流淌,我完全听不清大人们在讲什么。那天我站在你的剑下,没有刀光剑影,却比刀光剑影更可怕,我忐忑不安地等待你的归来,可是我又害怕你的出现,就这样手一直攥得紧紧的都捏出一把汗,等我走出你家那扇门之后我发现手都抓疼了,四个手指甲印深深地刻在手掌心。
那天我蹲在地上掐蚂蚁,那是我搬来这儿之后找到的第一件最适合我、最消磨时间的事,我发明许多种捉蚂蚁的方式,蚂蚁总是遍布各个角落,它们沿着墙根、沿着裂缝列队爬行,刚开始我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棍子一只一只地碾压它们,没多久我发现这种方法效率太低,于是用装水的塑料盒把它们放进里头淹死,可是这样仍然会有许多爬出来,它们身上的水还没干就又活得好好的了,我甚至都能辨认出哪些是刚刚被我放进水里挣扎逃过奈河桥的蚂蚁,哪些还未受到过我的侵袭,于是我又想到另一种办法,把清水换成夏天里那会我们经常用到的防中暑的十滴水,医学上称之为藿香正气水,那水辣得我都呛眼泪,这下蚂蚁们可没有逃生的机会了,它们一旦被放进去,只看到无数条细腿抽搐几下就动不了了,把水一倒掉,盒底积厚厚一层尸体,这种杀生的速度真快,真过瘾。人类本身就有着动物的野性,内心充满屠杀的欲望,才会在这种杀戮中得到快感,释放那些被压抑在阴暗角落里见不着阳光的内心黑暗。可就在我忘乎所以地进行一场大屠杀时,你从阳光里走入我的视线,我抬头望着你,你背着书包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运动装,整齐又干净,如果换成是别人肯定穿不出你这样的味道,你朝我走过来,你望着我,我脑海里顿时像搅翻的浑水,我不知该怎么向你解释我的所作所为,幸好你没走近,不然如果你看清这种屠杀场面,一定会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我看着你朝我笑笑迈着轻快的脚步转个弯走回家,我舒一口气。
你上学时我总是偷偷跟你在后面,就是这样还受到过妈妈的责备,她大喊:你个死丫头,近的路不走偏要走那边那条路!我不顾她的谩骂坚持这样走,她怎能知道我的心思呢?远远地跟在你后面,特别是当你从那节盘旋的楼梯走下去,消失在我视线里,那种急切的心情就是现在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我的心跳随着脚步一级级下阶梯的速度一样变得越来越快,直到你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有一次就在这个地方当我走下最后一级阶梯正要转弯,你可能落下什么在家里回过头来找,突然你从正面迎过来,以至于我差点撞到你身上,刹时我满脸通红,我甚至都没听你说了什么话,急着从你身边要逃走,可是你也往同一个方向走,两人在那僵持几秒,我们靠得那么近,我闻到你身上的那种气息,那种味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都说女人靠鼻子来识别男人,那时的我就感受到爱情的味道,你一定觉得邻居家这小姑娘真是个冒失的家伙吧?那段时间我老给自己生着闷气,怪自己当时不能大方和你打声招呼,后来好长时间我都不敢再跟在你后面去上学,怕你已经看穿我的慌张,看穿我的小小心思。
我怕下次还会被你撞到,如果下次被你撞到,我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于是那年秋天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硬是撬开妈妈的口袋,把她拉到商场去买新衣服,要知道那时我几乎都是穿姐姐的旧衣服。走进商场,我一眼便看中那身紫色的运动套装,妈妈说那衣服穿在我身上太紧,可我就是坚持要买,如果当时妈妈没给我买那身衣服,我一定会决定恨她一辈子,商场里热得不行,和妈妈争执,我的脸颊在秋阳曝晒后红得发紫,我认为自己穿着那身带蕾丝花边的衣服一定美丽无边,其实后来长大看到照片我才发现那衣服实在有点小,可我还是固执地穿着它,固执地认为它好看,固执地想着你一定能看到我的美丽。可是我现在想你当时肯定都没注意到我穿新衣服吧,但这衣服是为你而买的呀,它现在还在我衣柜里完整地放着。
很快,你就离开了,我听父亲说你们家要搬走,对我来说,无论你什么时候离开都是突然的,如果你一直在我视线里,如果我能一直跟着你上学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以前父亲老叫我向你学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向你请教,他说你学习成绩好,我知道你在学校的优秀表现,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我把你的每次出现都在日记本里记下来,我怕有一天会忘记,日记本我把它藏在那套衣服里,只有我能找到。上面记满了所有关于你的行踪,它们跟记流水账一样,可在我心里却是最美的诗。有一次我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zhiyuan,我会永远爱你,如同爱我自己。我把它塞在床垫下边就忘了这回事,等到有天它贸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惊慌于它被姐姐窥探,她一定知晓了我心中的秘密,我一直怕她会笑话我,但我从未听她提起。
那时秋眉姐姐和你在一个班,你上高二那年的体育课和我们班在同一时间段,我拉着同学老凑到秋眉姐姐那儿去,我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搭着话,眼睛却一直在偷偷瞅着你,你打篮球的样子真好看,特别是打完一身汗,看着你热气腾腾地穿着一件短袖T恤转身离开球场的那个场面,真是惊心动魄,那时的春天格外地热,烫得我脸颊跟要冒火似的。那会我同学也喜欢上你,可是她对你的感情怎么能和我相比呢?她只是喜欢你的帅气而已,她说你长得像《东京爱情故事》里的完治,她把自己设置成莉香的角色,莉香对着完治那样甜美的笑容,让人感受到满脸的阳光灿烂。我讨厌像她这样肤浅地喜欢你的人,你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完治呢?更何况她也不是莉香啊,我都不愿带她来看你打篮球,不过她知道我的秘密,我没法不带她一起,这是我和她共有的秘密。
一直到你离开之前的头一天,我才抱着巨大勇气拿了书和作业本向你去请教,那是我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道其实无关紧要的题,我知道那道题问得笨死了,可是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出其它更难一点,我一心只想着你就要离开,这个念头占据我的整个脑海。当我敲门走进你敞开的房间,你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我进来便站起来叫我,你叫我小芸,你的声音真好听,它像磁石一样深深地把我吸引,很长时间我都沉醉在你的声音中如沐春风,我单纯地以为你的这种声调只为我而设。我把书本放在你书桌上,你向我耐心地解释,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可我还是要逼着自己听进去,我要顺着你的思路去附和你的解说,不然你会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其实我在想着要对你说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会去哪儿,或者我想对你说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只需要做你的妹妹就知足,如果你父母能接纳我做他们的女儿就好,只要能在你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知道你有美好的前程,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这座小小的公寓楼,这间屋子关不住你。我的想法太过幼稚,想跟你在一起的心愿其实是对家庭的逃避,我只是想离开我那个家,当然如果能跟你一起离开的话让这种逃避有了梦幻般童话的色彩,就是这些幼稚的梦支撑了我的整个少年时代。
等你离开之后,我还是能在学校偶尔听到你的消息,但不久之后你又毕业离开这所城市,到那以后我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只能在回忆中思念着你。
楼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我们家一直坚守在那里,楼道里似乎比之前更热闹,七七八八的杂物和废品堵满楼道,还有一堆小孩粗俗的打骂声,往日平和谦让的邻里关系再也不复返,剩下的只有互相猜忌和说三道四,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寂寞,甚至连广场的坪地也不再有我的空间,我也不再有整蚂蚁或打苍蝇的嗜好,每每经过原来你住的那间屋里看到杂七杂八凑起来的低廉家具胡乱摆放,我根本没法将眼前所见的替换成你曾经住过的房间,于是我不再走那条楼道,我把它陈封在心底,与现实分隔开来。
高中之后我的学习也变得忙碌,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没有你的气息,我不再眷恋这栋楼房,我甚至有些厌恶那些新搬来的房客,他们的来去与我无关,我在意的是你如今在什么地方生活工作。我只有在学校的每个角落里寻找你曾经走过的身影,即使我也同样毕业离开母校,每当寒暑假回来我都要重新踏上那条上学时的路,重温每一个你曾经走过的脚步,那节盘旋的楼梯现在早就废弃,开了另一条崭新的、宽敞又直直的阶梯在旁边,原来的楼梯上扔了一些零食的垃圾袋,由于它的曲折婉转以及它所承载的记忆分量太重,它彻底被这个新时代遗弃,不多久它就会在推土机的粉碎中深埋,可是我从它身边经过时仍能感觉到当年那种急切的心情以及和你撞个满怀时的窘迫。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有你走过的足迹,我凭着记忆和想象搜寻着你的踪影,仿佛你就真的在那儿就是那样一副表情,仿佛你此时就在我身边一般,我感觉到你的存在。
时间过得真快,如果不是你,我的高中是多么地难熬,没人听我诉说,我也不愿意同别人倾诉我内心的苦闷,我的话只对你说,就像对着一个树洞倾吐一样,我对你的爱有着和树同样的坚守。我把所有的思念都装在对你的想象中,你是我心中的贾宝玉,你是我心中的罗切斯特,你是我心中的白瑞德……你陪我度过心情最低落的时候,那段时间高考成绩和预想的落差太大,无论谁的话我都听不进去,我想如果此时你在的话,你一定会告诉我应该坚持,我知道你要说的话,我知道你的理想与坚持,即使我走了许多弯路,可是我的梦想一直未改变,我一定会照着你所坚持的方向坚定地向前走,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我也知道你一直都会陪伴着我成长是吗?
我把那张你唯一留下的照片上塑,我怕时间长它会褪色,照片里你站在我后面,还有楼里的其他几个哥哥姐姐都在一起,在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拿出你的照片,看到你灿烂的笑容,我心里的阳光满满的。我把我们旁边的人用手遮住,这样就剩下我俩站在一起,看着看着我都能乐开花,所有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之类的美好词语都幸福地写满我脸上。有次被同学看到,她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可是“男朋友”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你身上呢?你在我心中如此神圣,我怎么配得上做你的另一半,我不承认,于是他们嘲笑我,我才不管他们的嘲笑,只要我心中有你就行。我从来都没有要对你表白的念头,我喜欢将这样一个秘密藏在心底,我构思着一个又一个白日梦,这些梦筑起一座幻想的城堡,成为我的整个世界。
前阵子一个偶然机会我和秋眉姐姐联系上,我从她那儿得知你的邮箱,也许是好事多磨,当我颤抖着写下第一封给你的信时,竟然收到莫明其妙的一封回信,原来我发错给另一个和你邮箱类似的人,她也是一个姐姐,她所在的地方比你离我这儿还远,因为你的缘故,我对这个陌生姐姐竟然充满了温情和信任,我和她一直联系着,这种联络缓解了我对你的思念。
这也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吧,许多年来的思念,仿佛把你注入进我的血液,无论我走在哪儿,无论我看什么听什么做什么,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已经在我身上如同一个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是现在当我向你表白时我又觉得你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突然变得不知所措。我不愿把你从我身上分离,我害怕对你的坦白就是结束的开始,我不愿将心中的你替换成现实中的你,因为现实中的你存在太多不确定性,于是我又一次把同你联系的时间延后。
脑海中还印着你的眼神和笑容,还有那似曾熟悉的声音,我把它们悄悄放进我的城堡。如果不是这些阴差阳错,如果不是同学的劝说,如果不是感情的膨胀,如果不是我已经从那个十二岁慌忙从你身边逃走的女孩成长为一个希望分享到你的爱的女人,我想我怎么也不会向你表白我的心迹。我还是犯了一个自以为是的错误,为什么我不能把你放在心中一辈子,为什么我非得需要得到你的感情呢?我没有抵制住自己的执拗、幼稚和愚蠢,请原谅,我想我是让魔鬼给缠住了!
小芸
看完这封信,秋眉想起萧芸来,脑袋圆乎乎留着一头学生发的小女孩,那时他们三家住在临墙的两栋公寓里,杨致远家在南面的中间,秋眉家在北面的最西边,萧芸十多岁的时候搬来住在北面的最东边,她们之间交流并不多,小时候的萧芸沉默寡言,很少说话,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坪地上玩,看到大人也不怎么打招呼,她父母忙个不停,只要不大声呵斥她就行了,更别说陪她玩,有时秋眉会同萧芸玩,看她捉蚂蚁,同她讲一些他们班上的事,她可能提到过杨致远,但她并不知道萧芸所藏的心思,她只听杨致远轻描淡写地说起他曾经有过一份感情,不过当时她没细问,他也没再说。
秋眉忍不住点开下一封邮件。
From:xiaoyun
To: yangzhiyuan
Subject:一场游戏一场梦
Date: Wed. 4 Feb. 2015 15:00:50
致远,
见信如面。
不知又要过多久才能听到你好听的声音,心中多的是黯然。你的眼神中多了些坚决,以前的笑声留着余音袅袅,现在是戛然而止,而又不知谁在你两侧脸颊上竖着切了下来,脸变得窄了许多。再见面一隔就是五六年,五六年,数字一点出表达不出岁月的漫长和短暂,很多时候当我看到你时,时间是停止的,因为我们共同拥有的仍然是那些,有些时候又觉得时间流转得实在太快,它让我们再见面时的印象将前一印象覆盖起来,显得无比沧桑。
你来的那天我不在家,其实我很少有不在家的时候,有些相逢注定偏偏要迟到,那天你打电话来,是姐姐接的电话,等我回到家姐姐说有个男的打电话叫我去玩,说是我朋友,我一听便知道是你,我的精神马上便处于亢奋状态,快乐得不知所以。脑子里构想着见你时的场景,却又想为什么你不说出你的名字,明明我姐姐也是认识你的啊,你是故意不让我姐姐知道你和我之间有来往是吧,我的心里又是低落又是激动,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等待着见你的时候到来。
那天我并没有单独去赴约,我知道即使我独自去,也不会见到独自等待的你,你一定是簇拥在人群中不经意地看着我的到来和离去。但我还是修饰了一翻,一夜都在想应该穿哪件衣服去见你,出门时在镜子前一遍遍地看是否妥当,对呀,不能张扬,也不能太普通,妥当就好。我拉同学一块去,你还记得她吗,以前她在学校里跟你打过乒乓球,后来她也在你就读的大学里上学,可以算是你的资深师妹了吧,她也想再见见那个被学校嘉奖不断的师兄。
我来到你的房间,你坐在那儿正和别人聊天,看到我们走来于是站起身来迎接,你和所有其他人都寒暄着,唯独把我撂在一边,我知道你的心不在焉,我的脑子也一片混乱,可是我仍然要固执地去望你一眼,看你是否敢面对我的眼睛,可是你没有,你一直在和别人瞎扯,和我的对话却只是:萧芸,你要考研吗?打算考哪个学校?你又问我要不要考你们学校?我劈头盖脸丢出来一句:那儿没有我想考的专业。
我知道那天我心里有怨气,不然我也不会跟你置气,虽然他们没听出我们之间对话外的声音,可是我心里清楚,既然你不爱,又何必给人希望?你伤到我的自尊,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急着想要离开,可是还得在你对面停留,隔着一张桌子,我们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那几十分钟对我来说如此漫长,胜过二十几年来的长度。一走进这个屋里,一看到你在的那一瞬间,我就开始不知所措,手不知该往哪儿摆放,眼睛更不知该看向何处,总觉得在这个房子里看着哪个地方都是颇不自然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望着你吧,继续被他们当作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我。那么多人在屋里叽叽喳喳,可是我觉得那间屋好小,小得就剩下我们两个,彼此永不相望。不过有别人说话还好,不然一静下来更尴尬。
你说咫尺天涯,咫尺天涯应该有两种诠释,一种是心中有你,距离虽近却无法靠近,另一种是心中没有你,即使很近却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你说的咫尺天涯不知是哪一种?
现在懒得解释,懒得去思前想后,知道自己仍然爱你,我笃信命运和感觉。来得匆匆,你留下许多悬念和迷惑。
无论哪个时间,被真爱选中的人是幸运的,我庆幸自己是上帝的宠儿。好像就是从那次撞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开始,尤其是这两年多以来,无论是在与你的联系中,还是和别人的,反正生活就充满了戏剧性,只是它们逃过所有其他人的眼睛,只在我心里,有时“山穷水尽疑无路”,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枝条始欲茂”,却又“忽值山河改”。可是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我以为的存在,只是一种幻象,它们并未真正存在过?这就是所谓的爱一个人便是爱自己心目中所设定的那个人,而非现实中的你?反正我是不了解你的。
我不知我是否该相信,爱情是孤独的,甚至生命本身就是孤独?
人生是什么?我希望能做到的,是我父母的孝顺女儿,将来丈夫的好妻子,孩子的好母亲。我跟同学说,如果现在有人向我求婚,他是真心爱我,那我一定会答应。我对自己有自信,所以也相信爱我的那个人,他必定不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而选择的我。因此想,我的父母,爱我的人,我,我们的孩子,必定是幸福的。只是我笃信命运,命运从来就是一场悲剧。
今天立春,春天终于来了,可是我没想到春天来得这么快。
你来的那天,我站在同学家窗口,眼底下沐浴在阳光中的房屋、人群和树木,我努力伸出头,不远处那高高挂起的婚衫照,虽是新娘牵强的笑容,可是我羡慕着她手上的戒指。
不久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空,我说希望天空能下一场大雪,于是就在那晚,白雪皑皑的一片,醒来,阳光融化在雪地,明亮而宁静。我站在同学家窗口,看着外面的阳光,那被挡住的树林里,仍然是一片大雪覆盖吧,我的双脚在雪地上奔跑。
香港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的婚姻,上帝成全了我的小女子的愿望,我笑了,我以为上帝以一场大雪,一场多年不曾有过的大雪来成全我的爱情。可是,当我还停留在阳光伴着白雪的亮光,还有戒指的闪烁中时,我不知上帝就在此时拨动弦针,你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于是,我后悔,后悔当时得意的微笑,后悔自己不该轻视上帝的旨意,不该放弃虔诚的祈祷。
你走之后,细雨在风中弹跳,树梢仍停留着那几片黄叶,空气静止在树枝间。可是你告诉我春天来了,春天终于来到,扫却冬日的苍白,使大地变得明亮,空气中吹来丝丝生命的活力。可我还是以为春天,她来得早了一步,我怕她因为早来而很快就走了,我怕春天生机勃勃的气息,怕独自去欣赏春花秋月,怕独自去感受夏云冬日,怕一个人的旅途。
小芸
点击下一封邮件又出现小芸的来信。秋眉才想起她午饭还没吃,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不顾饥饿,懒得去做饭,随手抓起桌上的零食吃,不自觉地又去倒杯开水来。接着看信,这一封信信首没有称谓。
From:xiaoyun
To: yangzhiyuan
Subject: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Date: Fri. 1 Apr. 2005 13:14:50
“忘记他,等于忘记了一切。”
其实我对你不是很了解,我们接触得很少,可为什么就会对你信任呢?跟你在一起就像谈恋爱的感觉一样,心里总会惦记着有这么个人。有时会想,我应该多了解你一些,可是了解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我只要好好爱你就行,好肉麻的,你很感动吧?
你会爱我吗,你会怎样爱我呢?
我喜欢的也是别人喜欢的,我喜欢你什么?只是喜欢在一起的感觉,那种心息相通,那种欢喜的吵闹。
唉,算了吧,千百次地想要放弃,又一次次地不想放手。
心中回响起一些旋律,忘了歌词,于是就把关于这段文字的主题与这段旋律结合在一起,梦见他,似乎也能韵合那首歌的旋律,我后来不断回忆,才想起这首歌应该是邓丽君的《忘记他》,也许正契合我们之间未来的结局,也许只是我内心早就为这段感情做了一个定位,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只是我们之间的熟稔度而已的差别,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仍是陌生的。对于两个狭路相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走到相知的份上,我们都过于狡猾,我们的防备心理太强,现在的我们都更爱自己。
昨夜做两场梦,都是关于你。
第一个梦你发短信告诉我说你提前回来了,这种感觉就像周一那天当我等待你的到来没等着便忍不住给你留言却突然很快收到你跳出来回话的那种喜悦。你给我短信时大概是黄昏吧,我在儿时的家里,母亲、姐姐在身边,我躺在床上跟你发短信一直发到睡着,留下一个关于凌晨一点多的记忆,等我醒来时已是六点多,我匆匆忙忙起床准备上学。
第二个梦在亲戚家睡午觉醒来,我正整理衣衫漱口去上学,姐姐对我说:“芸,有人找你。”就像前不久姐姐告诉我你来了一样,我知道是你。我从这边隔着一条街望过去,你站在对面那栋楼的玻璃门后,穿着我第一次见你时的那件深蓝色衬衫。我当时还在诧异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知道我家在哪,更不知道那天我不在家啊,不过梦里这个亲戚跟我家住在一条街上,一家在最东头一家在最西头,我想你可能知道是这条街,于是从最西头问起,正好第一家就问到了。走出院子大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站在人潮里寻找你的身影。看到我寻人,有人问我是不是捐卵?我心想捐你个蛋,另外一人问他:是要贵族精子还是湾湾精子?我没理他们继续找你,可是一路从西到东走完了这条下坡路我也没找到你,但我似乎并不着急,还是去上学了,我知道我总可以找到你,因为你一直也在找我。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还没到这么冷的时候,银杏树叶就被一夜西风吹黄,落得满地都是。秋天过去得太快,昨夜一夜冷风冷雨,把这大地吹得像冰冻了般,冬天这么快就来了,真冷啊。
你独自一人行走在黑夜的凄风冷雨中,叫我如何不牵挂,我们之间已经走到什么程度?当我问你时,我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时我家还住在那栋楼里,那天我被妈妈叫去小店里买卫生纸,等我到小店里店主说暂时没货,我只好转身回来,当我走到大门口,我还没看到你整个人,单从靴子的装扮我就已经在心里清楚地知道那是你,我的眼睛变得贪婪,一层一层从你脚底朝上望上去,真的是你!你从我身边经过,而我却几乎撞上墙,踉踉跄跄跟个醉鬼一样不知走了多长的路才走回家中瘫倒在沙发上,脸烧得通红,恍惚中我仍然不敢置信,无法相信刚刚那一幕是真实,如果不是真的,那为何世间有如此长得像之人,可如果是真的,那为何你对我没一点反应,难道是你忘了吗,还是我改变太大?
我们曾经没有联系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想忘记都已不用刻意去忘记记忆就已变成淡漠的回忆,我问你当年是否来过?你来过与否?当然是没有来的,但我想,人的意念可以出现奇迹,我真的相信当年你出现过。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我想你,可是我又不能想你,我不能想你,可是我又没法不想你。
昨夜西风凋碧树,你独自行走在凄风冷雨中,为何回家的心情是如此疲惫,雨水打在车玻璃上滑下来,高速公路上昏暗的灯光,车灯照着风雨前行,在如此冰冷的夜晚,你心中没有一丝温暖,你在想着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想……是不是这样的夜晚就不会变得如此寒冷?也许你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你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不快乐呢?是真的很不快乐吗?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和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忽然发现充满诗意的文字,也就如同那句话所说:不管你看没看到,它总在那里。只是我们没看到而已,那些诗意的词语一直在那里,当你能静得下心来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诗意,而不是心里所藏的愤愤不平。
还是会忍不住会去想啊,在一个黑夜里突然想起去年我们聊得最high的时光,假如我再一次向你发出疑问或是包含质问的傲慢语气,你是不是还会像上次一样或者比上次更绝情?你直接就不再回话或打出拒绝,我不应该再去尝试了对吧?我应该识相一点,不要再那样厚脸皮了是吧?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呢,为什么会恋恋不舍呢?我说了,我就是一个绵绵的人,唉,真让人受不了!为什么你会恋上呢,因为什么呢?怎么也说不清,唉……
每当夜深人静,便是思念肆虐蔓延时,我想以各种方式向你打招呼,可是我一次次地在转移注意力提醒自己要懂得自重和尊重别人,我以另一种释放的方式想像你也是如此难以排解思念,想把它们化为文字,可是却难以下笔,此时才知道,我的文字表达能力远远不及想象力丰富。
在你搬离那栋房子之后我们就见过三次,第一次在我家门口,后来那次在你家,最后一次在一个我们都陌生的地方。第一次那时是四月,正好就是今年这样花开的季节,那是前年的四月;第三次你站在我面前,那是我们唯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你来的那天,我提前得知,猜想你可能会来,但我心中仍在犹疑或许人群中没有你,可是你还欠我一次啊,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来还的,不过这一天也许并不一定会到来,有些事仍是可以避免,即使你来,你不还是可以避开吗?不过如果你的心也在徘徊,于是你只是按照现实所安排的样子而非跟随你的心,你的心是抗拒的,或许仍然还是有着一些机缘未了呢?你还是来了。
每次我听到你可能会回来的时候总会害怕你的来到,我总是以忙碌来排遣对你是否会来的那种漫长而紧张的等待,如果你真的没来,我又感到失落,这一次你来了,当众人的脚步声打破楼道的安静,那天你从我门前走过,我看到你夹杂在人群中,我什么也来不及思考,不再盯着电视,我抬头看见你熟悉的身影,你也转过头来望着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表情,我们的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
即使你来了,我还是不愿去和你搭讪,我想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我们之间对话,即使可以我也不想找你攀谈,我们之间需要交流什么呢?我的脑子处于真空状态,你来到我的房间,九月初,秋老虎还未褪色,当你转身看门外是否来人或离开时我看到你衬衫背上出的汗,看到你后脑勺的白发,我想那样的初秋应该还不是那么热吧,房间里没开空调,那天是否有如你说的那句你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才有了这样的汗渍?后来我问你是否紧张,你说没有,就当没有吧,就像你说担心我,而我说就当是吧一样。
我的脸还是那样的红,红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窘迫。然后又一次人群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我知道你们要离开,我潜意识地望一下门外,我又一次看到你要离开的身影,这一次你没有转头,也没有对我眨眼示意,你离开,留下我一人,面对电视发症,透过青葱的花草看着窗外发呆。
终究是那样一场空,终究是彼此怨怼着离开。还有一次你说本来是不用来这儿的,可是为了我特意跑一趟,为什么要特意呢,说是来看看我,为什么目的来看呢,这样问是否又太较真,你是否要说没有目的,只是顺道来了就想来看看而已,可是那天我不在,你本以为会给我一个惊喜是吧,你是为给惊喜还是想自己来确定一下呢,却没想我们之间还是没缘分,总是错过,那天你来没看到我是不是有所失落呢?到此为止,我们只是见过三次,我去见你你来见我,我们之间就还清了吧,可是却还有后来,可是这个后来却如此地凄楚。
正是最热络的时候,正是最想见的时候却怎么也没见着,是彼此都在拒绝这种情况下的见面,本来有两次你也是可以过来的,我们之间却还是错过,你不知道那两次我心里的失望,那种失望伴随着醋意藏在心底里在话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再后来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那段阴霾的日子里,你说等过段时间来看我,可是你并没有兑现你的诺言,是不是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对普通朋友的一句客套,并没放在心上,未想过一定得要兑现?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段悠闲得整个下午都没事的日子就那样在岁月的长河里溜走,流逝进一个岁月的无底洞,你我都会逐渐消失记忆吧。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我选择在这样一个日子发出这封信,今天是愚人节,你可以把这个举动当作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
写这封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延续或恳求,只是有些东西在我心里压抑得太久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于是我懒得去想那么多,把这个球踢给你算了,不管你接不接收,也不管你接收了任它化为一滩水不加理会,或者踢给你之后在你那儿滚成更大的雪球。爱怎样就怎样吧,我知道我的任性和自私,从来都这样,未曾改变。
有时候触及到一些点就会窝火得难受,气也是给自己气受,何必呢?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往往还是会心生苍凉。很多时候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我们之间已到什么地步,无论你如何地定位我这样一个人,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段时间的轻松和快乐一直放在我记忆里,虽然短暂,可是有过曾经的快乐就已经很好,我想告诉你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愉快的,只是因为有你陪伴的缘故。我知道有些话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了,有些事怎么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可是你一定要记得啊,一定要心里留着美好啊,这样的话至少你的心中也是开心的。
加起前面的文字,真是漫长的一封来信啊,好了,发出去就发出去吧,既然决定了就别再犹豫。你会考虑得太多,你不必做任何相关回应的行动,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也勿需去猜测你的心思,我只知道你已经做出决定。
看完信件,秋眉的心里存在诸多疑问,她不知道萧芸对杨致远的爱,也没想到萧芸会隔着山重水复远远地寄来这样的文字,更令她不清楚的是杨致远的心思,留给她的问号太多,她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同杨致远提起这件事,她等着老公回来。但也许她此时更应该思考的是:她是否应该提这件事?
秋眉和杨致远高中时是一个班的,但他们交流并不多,只是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慢慢地也就有了感情有了依赖。她记得她和杨致远确定关系是在05年夏天,也就是在萧芸最后这封信的那一年。
秋眉从书桌旁移开,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往日的相册,她翻出那张十多年前在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那时她站在杨致远左边,萧芸站在他前面,杨致远的另一侧是萧芸姐姐,还有其他好些人,照片上的他们那时都很小,照片拍得人的身影也很小,隔着十几年的距离,她突然发现自己对照片上的那些人如此陌生,更陌生的是她自己,那么多人,如今只剩下她和杨致远、萧芸三人之间痴缠的感情,而这段感情却也无法说个究竟,没法说个开始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