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恕之手忙脚乱地把郭长城从黏糊糊的奶油里扒拉出来，捏着唯一没沾上奶油的一只jio倒拎着他去盥洗室洗洗干净，用毛巾整个包起来擦干，期间遭到恼羞成……不敢怒的迷你郭无数仿佛猫崽子踩奶一样轻飘飘攻击，换上祝红新买的娃娃衣服，又揣进胸前衣兜里带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临上楼前，楚恕之看见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开着，进去买了一条毛巾一块手帕。便利店的值班员工正趴在收银台上呼呼大睡，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拍在脸颊上，一睁眼看见一张形销骨立凶神恶煞的脸怼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半夜见了鬼。
其实也没差啦。
低头看见楚恕之手里拿的，印着草莓的粉红色小毛巾，才反应过来是有客人。
“您您您，呃，晚上好啊。再见！”那妹子哆哆嗦嗦地结了账，忙不迭地把楚恕之送走了。
可怜小姑娘今天晚上八成是别睡了。
楚恕之接过零钱转身就走，被揣进兜里的那个小东西八成是睡着了。睡着好，沈教授说了，小朋友多睡一睡有利于长高。
只是好久没人在他耳朵边上絮絮叨叨结结巴巴地叫他，骤然一听到人声，楚恕之有点烦躁。
郭长城没睡觉。
他身边那些小光点在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全都飞进他的头发里藏起来了，一丝儿光也不露出来。
但是郭长城感觉自己要发光了。
羞的。
刚才在处里，他原本是想自己清理，却被楚恕之以“反正早晚都是要给看的”为由，被扒了个精光，搁在洗脸池里，用温水上上下下揉搓了一遍，还夸他“手感不错”。
郭长城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在熊熊燃烧。
可是……可是楚哥真好呀。
————
回了出租屋，楚恕之把郭长城从口袋里掏出来，顺手摸了个茶杯把郭长城搁里边儿：“待着，别乱动啊。”
郭长城看着堂堂尸王，把小草莓毛巾徒手撕成两截，板着一张脸，向过家家一样给他在枕头边絮了个窝，又把印着喜羊羊的手帕叠吧叠吧，垫在窝里当枕头，然后凶巴巴地朝他伸手：“上来，睡觉。我去洗澡。”
郭长城乖乖爬进那个小窝，拉上粉红小草莓毛巾当被子，只把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眨眨眼。
这一坨粉嫩嫩的毛绒绒，跟楚哥深灰配浅灰的卧室软装格格不入。
楚哥可真好呀。
郭长城想。
————
楚恕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床上亮晶晶的迷你郭。
郭长城睡着了。
那些一闪一闪的小光点儿又跑了出来，绕着郭长城的粉红小草莓窝窝，上下飞舞。
“嗤。”楚恕之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去摸摸小孩儿亮晶晶的头发。那些原本飞舞的莹光仿佛感受到楚恕之靠近一样，依恋地黏在那根手指附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或许是室内光线变暗的缘故，楚恕之突然发现，那些发光的部分并不是他一开始看到的金色和莹白色，而是很浅的橘色。
就像那天他在悬崖上看到的，郭长城身上发出的光一样。
是暖的。是留给晚归旅人的一盏，长明不灭的灯。
突然，暖暖的光线消失了。飞舞的小光点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缩回了郭长城头发里。
那怂样，楚恕之嘲笑地想，真是物似主人形。
郭长城被他摸醒了。楚恕之还是不太能掌握好对待这个小玩意儿的正确力度。
“嘿嘿，楚哥……”
“嘿你个头，傻子。闭眼睡觉。”
“楚哥你真好。”
“睡觉！不然我吃了你信不信？”
“那那那，楚哥晚安。”
“……晚安。”
郭长城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楚恕之看着熟睡的郭长城，看着他身边那些柔和的光晕，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很久以前听别人提起过的一句诗。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
或许是枕边的小夜灯过于温暖和催眠，完全不需要睡觉的千年老僵楚恕之竟然一夜好眠。
不过睡一睡也好，今天楚恕之有一件大事要办。
他要去医院领郭长城的“曾用壳”，然后去通知郭长城的二舅和舅妈外甥的死讯。
楚恕之刚睡醒的时候还有点糊涂，伸手去摸身边的褥子——当然，什么也没摸到，只摸到了粉红小草莓。
然后就感觉自己胸口往下、肚脐往上的皮肤一阵刺痒。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溜达到自己身上来了？
楚恕之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准确无误地把迷你郭扣在自己的衣服和腹肌之间。
衣服上鼓起的小包包上下左右地蠕动，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楚恕之围追堵截的手。
两人就这么玩了好一会儿。最后楚恕之怕他缺氧，松开了手。
郭长城又努力地向上蠕动，从楚恕之睡衣的领口钻出来：“楚、楚哥，早！”
楚恕之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后脖子，把小玩意儿从自己衣服里面揪出来：“皮？”
郭长城被他提在空中，脚不着地，脚尖正好堪堪碰到楚恕之的嘴唇，又看不见楚恕之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楚，楚哥我不、不敢了。”
他就是睡醒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能控制头发里的小光点了，又发现楚哥的被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个大山洞一样，一时没忍住，男孩子的好奇心和冒险天性作祟，就……就皮了一下嘛。
想到这个，郭长城又欢天喜地地开心起来，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叫楚恕之：“楚哥，楚哥你看，你快看看我！”
楚恕之挑眉，半坐起来把他捧在眼前：“咋了？”
郭长城献宝一样把两只小手手伸到楚恕之眼前：“楚哥你看！我，我也有技能了！”
楚恕之有点儿惊奇地看着郭长城手上漂浮的小光点儿们，又看一眼站在他手里的郭长城，这下可是真的惊喜：“长城，你……好像长高了。”
真的长高了。楚恕之用手掌比了一下，发现郭长城比昨天晚上足足长高了一厘米多点儿！对于郭长城现在的身高，一厘米可真是个不小的数字！
“楚哥！楚哥我是不是能变回去了？！”郭长城在他手里高兴得直蹦。
“嗯。”
“那……那楚哥，我，我会不会长得比你还高啊？”
楚恕之看着郭长城期盼的眼神，伸指尖在他头上一戳，把小人戳得坐在了自己手里：“做梦吧。”
郭长城捂着额头，坐在楚恕之手心里嘿嘿傻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白日梦。
楚恕之收拾停当，又用沾湿的餐巾纸给郭长城擦了脸，看着笑个不停的郭长城，神色严肃下来。
“长城。”
“啊，怎么了楚哥？”郭长城放下自己瓶盖里的豆浆，疑惑地看楚恕之。
“你……想好怎么跟你家人说了吗？”
郭长城笑不出来了。
甚至还很想哭。
对了，他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