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这场戏

如果说人生如戏,婚礼便是戏中戏内心戏。结婚是喜事,但婚礼不是喜剧,喜应该喜在心里,婚礼其实是正剧。有人演成喜剧,有人弄成悲剧,还有人变成闹剧。鲁迅说婚礼是性交的广告。那个年代可以说是,现在只能说是事后承认。当然大家从婚礼上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窝藏了多少犯罪纪录只有双方自己知道。

说白了婚礼就是个合法生娃的发布会。这个发布会有一套约定俗成的形式,主要就是新郎带一帮人把新娘光明正大地接到自己家。以前偷偷摸摸的来往过多少回都不算数,从今天开始得挪个窝过生活。古代有轿子,现在当然是轿车,主要是借的,自己用一辆多半用不上,能借到租到当然也是种实力。有条件的可以把借来的车弄成个车展。就在上个月,有个混在杭州的农村小伙结婚,打头的摄像车是路虎。主婚车是劳斯莱斯幻影,我觉得应该翻译成劳死累死,这车价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说,干到劳死累死也都是个幻影。主婚车后面的是宾利、兰博基尼,奔驰、宝马加奥迪。晚上来喝喜酒的,更是豪车如云,林肯、卡宴、陆地巡洋舰……把一个破败的村庄塞得满满当当。

当然土豪二代婚车清一色的法拉利、保时捷、玛莎拉帝、加长悍马……新闻上也常见,生活中偶尔也有。

也有个别别出心裁走在时代前沿的用直升机,这不上个月巴西有个新娘,坐直升机去婚礼现场的途中,先到达了坠机现场。在幸福的临介点上挂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到新娘家去弄得跟打游戏闯关似的。从进村开始,一路设关造卡,要烟要糖,这当然无口厚非,新郎应该主动分发。但是设卡的人肯定不是两根烟几颗糖就能打发的,烟要论包,甚至几条。也有直接要红包的,因为他不抽烟,反证就是敲竹杆,仗着你大喜的日子敢怒不敢言。人性的贪婪丑恶包着给你热闹热闹的借口,拿到香烟了自我开脱说高兴高兴的,占占喜气。占喜气是空的占便宜确是实的。拿到烟或糖的,被没拿到的哄抢争夺,社会文明一下又倒退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进了村到了新娘家门口,亲友团大人小孩又坐门口,没有红包是不能硬闯的。新郎散烟,分糖,贿赂不了,只能发红包。红包能使人让道。

这一路都是升级关卡,跟打游戏是一样的,越往后难度是越来越大。最难的就是进闺房门。这可以理解,谈恋爱的时候,女孩子是不轻易请男人进闺房的,如果她让你进了,你的人基本也在她心里了。当门将的伴娘都是狠角,不仅是情场老手,而且当伴娘都当出职业范了。守门守在楼梯上,答对一个题退三级。问题当然也不算难,主要是考新郎的记性。第一次见面是哪年哪月?她穿什么衣服?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到今天在一起有几天了?新娘最喜欢吃的零食是什么?说出十个新娘的昵称;说出十个新娘的优点。差不多就是这些问题吧。答对没奖,答错罚红包。终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闯到闺房门前,还要唱首代表你心情的歌,声音要大,要让房间里的新娘听到。碰到会哼几句的还好,碰到从来不唱歌的,那不就是让他尴尬嘛?有的新郎真是一句歌都唱不了,更何况那个时候那个状态他根本没有唱歌的心。好不容易憋出几句,隔着门闹轰轰的,里面的人说没听到。不会唱歌罚红包也行,很多没见识过这场面的新郎就蒙了,准备了几个红包早就被前面的关卡洗劫一空。

这不今年上半年,有个大学刚读完的帅哥,结婚了看着都跟中学生似的,什么都不懂,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好像闯了祸被迫结婚的样子。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不会唱歌伴娘要红包,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两个人家随礼的礼金红包。人家看着都替他心疼。

还有些厚颜无耻的伴娘,除了讨红包什么节目都没有,就是无厘头的不让你进门。任你喊破喉咙敲破门。有时候搞得新娘家人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敲门命令其开门。

总算进了门,谁知道还要做俯卧撑。还要肯吐司面包,在面包上肯出LOVE。还要被迫念一分伴娘新娘们单方面决定的霸王条款,而且是跪着念。念完签字。对很多人来说是游戏,对当事人来说是麻烦。念完求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求婚?肚子都这么大了,两家人都谈判过了,礼金都收了,难道不求婚还要反悔吗?新郎直接就愣住了?啊?要求婚?怎么求?老师没教,爸妈没说。跪着愣住了,很无辜又很无奈,众目睽睽冷场五分钟。最后新娘姐姐受不了了,问他以后要不要对新娘好的?要不要负起男人的责任来?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循循善诱,新郎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这才算过了关。

在中国,很多新娘结婚那天好像都腿脚不便了,古代裹脚女人脚裹成残废,确实有让男人抱着出门的。现在都是大脚女人,豪车来接还不算,下楼上车不是抱就得背。这可考验人了,现在小伙子都不干体力活,除了在床上能干活,下了床啥活都不想干。姑娘们又身胖体壮的多。很多住四五层楼的新郎,把新娘弄回家就瘫痪了。穿着一堆蚊帐似的婚纱又滑又泡,有劲使不上,走路还拌脚。这不去年十月,有个瘦得跟猴似的的小伙子,取了个东北大妞,从车上下来,抱着新娘往电梯里走,一路踩着红地毯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礼花砰砰两声,两束彩纸射向天空,天女散花似的飘落下来。那家伙真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跟激战正酣的战场似的,新郎在礼花砰的一声中就啪地一下,不知道是踩了婚纱还是被红地毯拌了脚,一把将新娘摔在地上,众人惊呼着跑过去,那恐惧不亚于见亲人遇到车祸的霎那,新郎马上翻身起来了,因为有新娘这个肉垫毫发无损,新娘可就不好受了,屁股先着地,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最痛的还是手肘,受了点轻伤。还好有地毯垫着,婚纱也没弄脏,算是有惊无险。经此一吓,新娘总算自己能直立行走了。你说一开始就手拉手走进门不是挺好的吗?非得抱着背着,又不是山寨王抢亲抢来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在家办喜酒的新娘接到家可以松口气了。在酒店办酒席的,那好戏才开始。司仪主持完婚礼仪式,该请人上台演讲了。证婚人、男女方家长,或者新娘新郎自己轮翻上台……俨然是场以情动人的演讲会。有在外企工作的新人,甚至能直接找个国外嘉宾来发言,当然得配个翻译咯,一句外语一句普通话,搞得跟中外记者招待会似的。

还有新郎会唱歌的,人没出场,歌声先传上,一路哼着歌,慢慢从台下到台上,搞得跟个人演唱会似的。边走边唱,还不忘跟台下观众挥手致意,就差两个保安架着跟人一一握手……把新娘感动得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仔细一看还真花了,泪水把妆给卸了一半,画在眼睛里的眼线都变成了泪痕。

也有新郎跳着舞出场的,边唱边跳,还有一群人伴舞的,有点偶像组合的意思。气氛搞得很热烈,都不像是在结婚了。

有的自己不会唱不会跳,请来一帮能歌善舞的,歌舞魔术杂技轮翻上场,毫一点的能请来个把三流明星或网红,那完全就是场文艺晚会啊。

好不容易折腾完,新娘又要忙着去换个造型换件礼服,换完饭都来不及扒一口又要忙着去敬酒。因为这时候宾客都吃得差不多了,再不去敬都要走人了。一般一场婚礼新娘有两个造型,一个穿婚纱的,一个穿礼服的。有的新娘五六个造型,五六套婚纱礼服,整场婚礼一半时间在做发型换衣服,搞得跟模特走秀似的。

不少新娘新郎所有表情举指只是在相机摄像机对着她的时候才变得像个结婚的样子,一旦不拍照不摄像了,马上画风立变原形毕露。满口都是你大爷的,去你妹啊,什么玩意儿!

敬酒大多数人都是好伺候的,就是一两桌刺头,留着最后也最难对付。这些一般都是新郎新娘的狐朋狗友,不是同学同事就是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好像今晚不为难他一下就不能证明他们关系多铁似的。这时候这戏可不是演的,得动真格了。一个礼金上面一瓶酒,白的红的黄的都有。新郎再厉害也过不了这关,这时候伴郎上场变酒保了,伴郎可以替喝。那场门让人惊叹人的肚量和酒量。酒一瓶一瓶的喝,跟喝水似的,看着都渗人,那不是在拼酒,那是在拼命。在酒桌上为难别人的人都是一副胡同串子的德性,见对方酒尽礼金到手,便转而打起伴娘的主意来了,要伴娘也一人来一瓶,伴娘喝多少他也喝多少,这话就有点大了。不知道伴娘中有职业陪酒的吗?女中豪杰拎瓶红酒就对着吹。那胡同串子看得都傻眼了,他本来就喝得差不多了,想欺负一下女孩子,谁知道砸了自己的脚。这么多人看着,摄影摄像都对着呢,不喝下不了台,喝了抬着着走,但总比溜着走有面子。喝吧……

最后,醉后,人仰马翻倒了一片。新郎不罪也躺着起不来了,闹洞房这戏就算省略了。

洞房节目大多少儿不宜,有新人长辈在场也放不开。不是变着法子玩性暗示,就是赤裸裸的性明示,这传统陋习人们乐此不疲。网上有各种闹洞房视频,全国各地都有,有些地方这类习俗,大张旗鼓无底线无下线,恶俗至极。平时被压抑着的原始本能,这时堂而皇之地呈现出来。也许古代人结婚早,有些人还真不懂男人之事,闹洞房就是让他们现学现用?可是,现在有岛国教学片呀,那可比这生动多了,又不影响他人,应该不需要暗示开导了吧?

婚礼这场戏,看多了其实也无聊。尤其是交际广亲友同学多赚钱却不多的人,到结婚密集的时节,疲于应付,工资都不够送礼金的。要是自己没女朋友又没钱,那心里落差是一次比一次大。搞得自己都没钱谈恋爱没钱结婚了。当然主要是没钱泡妞,在中国,现在包办婚是不多了,包办婚事还是父母的责任。喝喜酒虽说是亲友们众筹,礼金应该可以支付酒席的,土豪亲友多一些的还能盈利。

婚礼这场戏,不管好看不好看,你愿不愿意看,请柬就是入场券,主演如果给你发了券,人去不了入场券的钱还是要付的,不付以后基本算是断绝关系了。

小时候听说谁结婚了没办喜酒,大人说是旅游结婚的。我想这个好,省钱省事啊。把办婚事的钱,去欧洲十国游,或者去海边度个长假,去新疆西藏内蒙旅行一圈,那可比招待亲朋有意思多了。周游列省回来见识也长了,心态也好了,慢慢你就脱离了低级趣味了。不适合的伴侣可能在路上吵嘴吵架还没旅行完就回家离婚了,不耽误彼此的青春,赶紧重新去找自己的真爱;相爱的夫妻越玩越恩爱了,旅行成了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后来才知道,钱省了,你送出去的份子钱也收不回来。很多人也不想办婚了的心,可还是舍不得那些年自己一次次送出去的礼金,有去无回情何以堪?所以尽管知道婚礼这场戏想想都没意思,不想演还得硬着头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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