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第四回:街头洞箫自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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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刚好,出现在宽窄巷子。不是旧日豪门宅第依稀的宽巷子,不是人头攒动熙攘热闹的窄巷子。是巷子的外边。

游荡得迟了,本想跑回去,天色已晚,脚也酸软了,就叫了辆出租。我看过高德地图了,这儿离我们的酒店两公里多一点。可,司机执意不调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猛开。我看着好几处都有小型停车场,稍一盘旋,即可回转。司机说不行不行。我知道他这一奔出去,没个一半公里是回不到正路上的。我来了气,不是掏不起几个钱,而是,这么拃长的一段儿路,不想让这小子糊弄着挣钱。

我们下了车,又站到了宽窄巷子的出口处。对面墙壁上有好多浮雕,民俗的内容做得生动又亲切,贴墙壁灯光,影影绰绰,很值得一看。

笑吟说,好啦,这下可以去听听那位吹洞箫的人了,刚才上车我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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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几步,洞箫声幽幽传来,是在那面展现寻常人家日常生活场景的浮雕墙下,一老者,着白衣,倚墙而坐,不疾不徐,弄一管洞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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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走过,瞥一眼,放慢脚步,享受那悠悠晃晃的声音。往下面的铁盒里放点钱,慢慢走开,回头,慢慢走开,又回头。

没有人围着看,周围就空旷,灯光柔和,满街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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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咔,咔,咔,一锤一锤,是打银器的锤音,应和着这洞箫。

偶尔,卖橘子的人,像扯呼似的,带着睡意吆喝一句,也悠长,仿佛其心不在招徕客人,而在回答这洞箫一声。

老者的斜对面,卖木梳的小伙子倚着车子,坐在地上,静静翻手机。

再后边,卖木玩具的女人,时不时把那能发声的玩具拨了一下,咔嗒,卡嗒,卡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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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钱的人渐渐多。白衣长者眼皮不抬,继续悠悠。流行歌曲漫出他的洞箫孔,像古曲,没有大的起伏。

流水潺潺。

轻风微微。

秋叶轻轻摇晃。

草尖似动非动。

渐渐,寒波澹澹,归鸟远去。

我们隔着街听。走近听。渐渐退远,听。偶尔拍照一张。白衣老者不动,低眉,垂目,一声声慢慢吹来,像一个人在河边慢慢散步。

感谢你,吹洞箫的人,原来时间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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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背包过来,说,爷爷,你给我吹个《成都》吧。

我听赵雷唱这个歌,让几个稚气的小丫头跟他唱。好听。白衣老人吹这曲子,不仔细听,还摸不着那个熟悉的旋律。可静静聆听半晌,又辨出了赵雷的那个味道。

女孩背着包,就坐在老者脚下,听,拿手机端着录像。

等小丫头这一曲结束,我壮了胆子,又一次放了钱,请老者吹一曲《梅花三弄》。他眼皮微微一抬,轻笑:对不起,我不吹很长的古曲。在这儿,只吹流行歌。

我赶快退开——流行歌,他平静地吹来,都可以当古曲听。我听着,仿佛走入了古代的宽窄巷子。人影依稀,各个店铺做着自己的生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荒地老,人间安和,万古都是太平。

竹管幽幽,吹慢了时间。或者,世界自己爬进了那一管天籁,然后爬出来,变成一个散淡的成都深夜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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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终还是听着这管洞箫,自己走回去,越走越远,那个声音在背后远远地送我们。

走得很舒服。

笑吟说,刚出了宽窄巷子,就听见这么好的声音。

她打开手机,放出那支赵雷的歌: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

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走过小酒馆的门口

和我

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也不停留

……


我们一起哼着这曲子。心里嘀咕,幸亏没打那辆车,那时节,下了车,折回头,刚好有一管洞箫等着我们,给我们吹真正的宽巷子,窄巷子。长长的巷子。只有我们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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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成都有意不让我们打车省事儿。于是,又给我们成就一个刚好。

这一回,有分教——

上车又下来  捡起一支洞箫

回首再倾听  变成两个痴人


一支洞箫

刚好

跟一条巷子的闲散

一样长一样老

我是一管竹子的呼吸

是你的指尖

轻轻抚摸的林梢

是轻垂的衣衫

是夜晚的蛐蛐唠唠叨叨

是还没有晒够太阳的墙角

是一撮茶叶

跟你的闲话一块儿泡

晚风放假了

爬在麻将桌上

安逸

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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