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漠之风
一听“红叶谷”三个字，原以为是一次诗意的出行，可没想到是户外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历险。周六和许柯陪张老师去蓬莱的活动临时取消，许柯说：“一起去回里那条红叶谷看红叶吧？”反正没有别的事，回家换了衣服，拿了点水果，就出发了。到黄务接老张时，许柯问了一句：“你俩怎么都没带装备？” 我不以为然地说：“看个红叶带什么装备？”看我不在乎，他也没再说什么。路上我才知道，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老张发现了那条红叶谷，景色虽然很好，但路不太好走，总觉得自己体力还不错，所以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大概九点多就到了山下，许柯把多余的两根登山杖让我和老张拿着，走了一会儿发现我没戴手套，老张非要把他的给我一只，说山上的荆棘太多，盛情难却，我就随手拿着，没想到后面的路程里幸亏有它。因为只打算一上午的时间，包包里除了水，也就有点大枣，许柯还是坚持他替我背包，我不由得感叹：和男士同行真的好幸福，第一次可以轻装上阵！
秋天的山野，层林尽染，远远望去，山谷里那一片红叶如云霞缭绕，周围的翠松和褐色的灌木，把它衬托的越发耀眼。我看山也不是太高，心想：只去看红叶也太轻松了，于是，一边走，一边采野菊花，不一会儿就是一大把。越往上走，山花的品种越多，紫色的灯笼花，白色的山麻楂花，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最让人兴奋的是大片的野鸡草，有点像芦苇，但比芦苇细了很多，闪着银光的绒花和芦花也有几分相似，山风从下往上吹拂，如同细碎的波浪在山坡上翻滚，抱着山花坐在那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超然，偶尔躺在里面闻闻草香，心情真的很爽。可能是天气干旱的缘故吧，满山遍野的山枣树结满了红红的果子，走累了摘一颗放进嘴里，又酸又甜。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调侃，生活中的趣闻轶事，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在旷野中如同流动的山泉，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齐腰深的野草里潜行，密林中低头穿越，不知不觉中红叶谷已近在眼前。
许柯出于多年的户外经验建议走山脊绕到对面，可我看着就在对面的红叶却坚持走谷底穿越过去，当许柯一再坚持走山脊，说走谷底很难的时候，我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老是说这不行，那儿不好走的，能不能说点鼓劲儿的话？”许柯看我如此执拗，就依从了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因为我的一次任性会给三个人带来那么多的惊险。最初的路并不是太难走，这也是我任性的理由，但是许柯心里有数，当我们突然发现两棵漂亮的黄叶树和下面有金灿灿的柿子的时候，我在兴高采烈地惊喜喊叫拍照，他却在观察下一步的路线。越往谷底越难走，开始我还为发现很多的野杜鹃兴奋不已，可是，后来才发现，杜鹃树越多，那些纵横交错的藤蔓就越多，根本就看不到路在哪里，很多时候，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是悬崖，没办法重新开辟道路。走山脊时，偶尔也会被山枣树上的刺挂住衣服或刺一下身体，我都会幽默地说：“亲爱的，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一个过客”。可山谷里的那些野玫瑰藤条浑身都是细小的硬刺，离地很近，绕不开，身子也钻不过去，只能颤颤巍巍地走在上面，一不小心，腿就会被扎，手就会被刺，有一次，在前面开路的许柯一屁股跌坐在那里，我的心都被刺疼了，想象一下满屁股的玫瑰刺会是神马滋味，可他咧嘴笑笑，继续开道，经过一番努力，我们终于走到了那两棵柿子树下，可惜树太高，我们只摘到了四个柿子，因为没经霜打还很硬，不能吃，好在旁边的软枣熟了很多，我们美餐了一顿，虽然很累，但看到周围的美景还是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前面路境的茫然，还是后悔当初没听许柯的话，望着着山谷对面不过几百米远的红叶，想象着脚下的荆棘路，心里有点沮丧，于是，带着调侃的口吻说了一句：“姐终于理解了什么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了”。许柯大概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悲观情绪，马上又开起了玩笑说：“你说这么文艺的话，人家老张听不懂，你应该说，理想是老张（老张体重200多斤，丰满），现实是大漠（我只有一百斤，骨感）”。一阵大笑之后，又继续往前挪动，是的，不是行走，是挪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们根本无法确定十步之后会是怎样的境况，离红叶是越来越近了，可路也完全没有了，那些藤蔓交织下的灌木密不透风，既无法穿越，也无法趟过。望着近在咫尺的那片红叶，我的心突然涌起了一股你虽然近在眼前，我却走不到你身边的悲哀。因为最初只打算一上午的时间，我的包里只带了一点大枣，根本没准备午饭。下午快两点的时候，许柯决定放弃穿越谷底，他决然地对我说：“红叶，你就在这看看吧，我们必须爬上去走山脊了”，两年多的户外经历，我明白他的意思，天黑以前，我们必须赶下山去！因为我的无知，连累大家走到了这一步，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但我知道难过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对他说：“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你的！”他和老张研究了一下地形，我们就开始往上爬，一路上，不管多么艰难，我一只手用登山杖，另一只手一直抱着我的那些山花，到了一段悬崖下，往上爬真的很艰难，许柯上去后帮我接着那束花，有一支不小心差点掉到山下，我还是坚持用登山杖挑了上来。可是，越往上走路越陡峭，许柯说：“你还是把花扔了吧，命要紧啊！”我听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真的很舍不得，那是我和老张一路精心挑选采摘的。老张看出了我的不舍，建议说：“要不，你精选一下。”可许柯还是坚持说：“扔了吧，山花以后还可以再采。”我能听出他作为资深驴友说这句话的分量，所以把那束抱了一路花轻轻地放在一棵灌木上。没想到的是，从表面看，山花好像是负担，可是真的扔掉后，却突然不适应起来，不拿花的左手好像没了着落，想去抓旁边的树，全是带刺的山枣树，我的心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在后面大喊：“我受不了啦，手里没了东西我更害怕。”许柯赶紧把另一根登山杖给了我，可是，我还是一边走，一边抱怨，心一浮躁，脚下也有点发飘，心里的怨言喷薄而出，这时，许柯作为男人倒很冷静，他停下来严肃地对我说：“大漠，你有点失态了，发出的全是负能量”。我的心为之一动，是啊，一向沉着冷静的我这是怎么了？我站在那里，让心放空，我觉察到，我的愤怒是来自于他坚持让我丢掉那些山花，可当时的境况确实不允许继续抱着，就在那个当下，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工作坊当中会看到很多人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却就是不愿意放下，原来，有的时候问题也是一个拐杖，真的放下需要内在的改变，而改变就是要承受暂时的痛苦。
调整好了心态，脚下踏实了，心也不再浮躁，紧跟在他们后面向前挪动。心里早已忘记了那片红叶，可是，当我们爬过那块巨大的山石后，却突然发现，那大片的红叶已在眼前，简直是太神奇了，当我们不再执着的时候，想要的却不期而遇地来到眼前。三个人激动地跳了起来，连声喊着：“太神奇了，太神奇了！”我爬在那片红得发紫的叶子里，心都要陶醉了，这时再看向山谷，那一片红云就在脚下，各种颜色的叶子镶嵌其中，像一幅五彩的织锦缎，而我们也成了画面中最灵动的一部分，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我们究竟是如何走到了山谷的对面。真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大自然的神奇再一次向我显示：放下执着，该来的终究会到来！
经过了那么多曲折，和红叶亲密接触也不过十几分钟，生活就是如此，成功的喜悦总是短暂的。不知道为什么，坐在爬满红叶的崖石上，突然想起了一个电视访谈节目，记者问王石登上珠穆朗玛峰时的那一刻想到了什么？王石很诚实地回答：“如何下去！”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路仍然是很艰难，许柯让我和老张把包包里多余的东西扔掉，因为要走向山脊，还有一段满是荆棘的路，但我坚信我们可以走出去，所以，一边走一边喊：“老张，我真的很佩服你，我也佩服我自己！许柯，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佩服我自己！”因为装备不足，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许柯腿上的划伤最多，因为他一直在前面开道，没有工具，只能用身体蹚，但我们是痛并快乐着，一路向前，向前......
终于爬上了山脊，但我们的心并没有一丝的轻松，因为赶在天黑之前下山，时间还是很紧张，来时的路也都是齐腰深的草地和密密的树林，要重新找到确实不容易，尤其是树林，只能一边穿行，一边寻找，当看到曾经拍照过的那片芦苇的时候，我激动得有点热泪盈眶，老远就喊：“芦苇啊芦苇，让我好好抱抱你！”，这时，许柯的心好像也放轻松了一些，开玩笑说：“你可千万别抱我。”说句心里话，那时高兴得还真想抱一下。 慢慢地找到了来时的路，虽然草很深，但只要细看还是有印记，尤其是一些大一点的标的物，像大片的山枣树，高大的石头，或者曾经拍照过的草地。三个人，边走边感叹：无人走过是荒野，有人走过就成了路，我们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夕阳在两座山的夹缝里向我们展示最后的笑脸，那一刻我早已没了拍照的心情，只幻想着突然出现一个巨人用双手把它托住，可幻想终究是幻想，当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五彩的晚霞时，我们唯一的信念就是走出去。根据以往的经验，许柯带我们一直在山脊上走，但因为密林太多，很难确定具体的位置，真的很佩服老张，二百多斤的体重，连午饭也没吃，却始终没说一句泄气的话。天空越来越暗，有时想加快速度都很难，当我们终于走出一段密林后才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找不到了，原来我们错过了上来时的那段山脉，趁着还有的亮光，确定了向山下切的位置后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除了互相提醒脚下障碍物的声音之外，没有了任何的说笑，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那份儿凝重，但这份儿凝重保持了没多久，就因为我又打破了，走山脊的时候又顺手采了点野菊花和干花，结果可能下坡太急，不小心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随着重重的屁股落地声，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我的屁股啊！”那狼狈相逗得许柯哈哈大笑，我又气又恼，一阵嬉笑怒骂，隐约看到了山下那条宽宽的土路，天哪，我们终于快下山了，我和老张还是小心翼翼，许柯第一个冲下去，皎洁的月光下，我看到他拄着双杖跪在那里，那一刻，我的心在流泪，因为我的任性，却让他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当我和老张都下来后，没有设想中的狂欢，心情反而是出奇的平静，我和许柯坐在那里互相拍照，老张索性躺在地上，听着身边的秋虫旁若无人的吟唱，看着天空并不圆润的月亮， 我们收获的是一份儿难得的沉静之美。
六点十分，我们终于回到了停车的山坳，看着远处山村里的灯光，心里好温暖，红叶谷的一天，虽然缺少了诗意，但跌宕起伏的情节让我体验到了另一种人生，感恩生命中所有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