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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的鼻子丢了，这可愁坏了他。

那个圆溜溜的，红彤彤的鼻子，可是小丑的象征呀。那些小朋友们有多喜欢它呢？每次都会伸出手来，踮起脚尖，想要摸摸它的鼻子，他也会配合地弯下腰，或者蹲下来，让小朋友一边摸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可是今天早上小丑起床，发现自己的鼻子丢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随着呼吸一扩一缩的，不论他怎么改变脸上的妆容，那两个丑陋的洞都没法让人忽视，仿佛两个深深地漩涡，要把小丑的灵魂都吸进去。

“没有鼻子就不算是小丑了，可不算小丑我又还能算什么呢？”小丑很想哭，但不行，他看不起那些躲在面具后面哭的小丑，那是亵渎小丑的行为。

所以这个小丑总是笑得神采飞扬，哪怕火烧到手指，哪怕从高空失手摔下来，反正只要有人摸摸他的鼻子，乐呵呵地笑一阵，他就觉得都值得了。

可是现在他没有鼻子了，他怎么可以没有鼻子呢？

今天星期天，他决定去找马戏团班主问问，下了决心后他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鼻子，结果摸了个空，他很难过，但还是笑着，出了门，捂着鼻子的位置，走到了街上。

—2—

星期天，司徒打开网页，刷着最新的新闻，双手颤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不得不两手捧着手机。

毕竟，中午一起来就发现鼻子不见了是个大事。

作为新一代的大好青年，他没有像爷爷奶奶那样安于天命，也没有像爸爸妈妈一样不知所措——这种事情让他们把惶恐通过抢购醋和盐排解，但是他知道，真相总是藏在互联网里。

他用颤抖的双手输入了“鼻子”两个字，然后确认搜索。

《鼻子的消失，人类的进化》是跳出来的第一个链接，是由一个生物学大V发表的，转发量和评论量都已经上亿，内容大概是据统计全球有半数以上的人今天早上突然发现自己鼻子消失了，大V觉得这意味着这些人经过了进化，文中还列举了没有鼻子的种种好处。评论里有人从科学的角度反驳和质疑，有人则力捧这个论点，还有人表示是不是进化不重要，但很感谢他的安慰。

社交圈里惶恐和骂仗不断，各种言论满天飞，官方发言人在视频里做着无力的澄清和安慰，没有鼻子和有鼻子的记者们尽职尽责地举着话筒往前挤，司徒觉得头晕脑胀，于是倒回床上，连电脑都懒得关。

总会有人做出解释的，总是会归于平静的。他想。

—3—

钱钟从凌乱的办公桌中抬起头，僵硬的胳膊将水杯打翻，吵醒了对桌的吴鑫和游易。

他们是大众游戏公司的三名技术员工，负责某一款真人体验游戏的开发专案，公司不知抽哪门子疯，突然接下了一笔订单，并要求半年内开发完成并进入公测。不眠不休了几个月之后，工作终于在昨晚进入了尾声。

“呃……钱，你……你的鼻子呢？”

“啥，我鼻子？我鼻子咋了？我天啊你的鼻子呢？”

“你俩别吵……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也……那啥……鼻子……呃……嗯？”

三个人面面相觑，三脸懵逼。

过了好一会儿，吴鑫才打破沉默。

“今天周几？”

“周天。”钱钟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

“那……昨天周几？”

“睡糊涂了吧你。”钱钟啧了一声，“今天周天昨天不得周六，是吧小游。”

小游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现在看起来像是吓坏了，面色发白，原本该长鼻子的位置两个空洞一张一缩着。

“我们完成软件的时候……是……是……”

“周四中午。”钱钟突然回过神来，那天他们还说要好好睡上一整天，然后周五晚上去吃顿好的。

可是周五去哪了呢，周六又怎么突然被跳过了呢？他们总不可能一睡就两天多。

—4—

小丑走在街上，小朋友没有围上来。

这是在贫民区，贫民区的孩子付不起钱，小丑也没去逗他们笑的必要，那些孩子脏兮兮的小手忙着在垃圾堆里找破铜烂铁和食物，只有一个例外。

篮子怯生生地站在小丑面前，眨着大眼睛，仰着头看他。

小丑有点想笑，这个小女孩，一看到他就从老远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到了跟前反倒害羞了。

小女孩的手也脏兮兮的，脸因为小时候发烧而毁了容，五官扭曲着，鼻子塌得只剩下两个洞。

可她眼睛很大，也很亮，闪着期待的光。

篮子发不出声音，啊啊啊地叫着，但小丑听懂了——她想摸他的鼻子。

小丑的鼻子一般都被白白嫩嫩的，散发着香味的富人孩子的手抚摸，然后富人就会给他钱。

小丑蹲下来，拿开掩着鼻子的手，露出黑黑的两个洞。

篮子的大眼睛里闪现出惊讶，但又很快地笑成了一条缝。

小丑也笑起来，偷偷地摘下路边一小朵野花，再一抹脸，那朵花就“长”在了鼻子里，粉粉的，漂亮又可爱。篮子笑得更开心了。

小丑把花送给篮子，然后去找马戏团团长，没问怎么办，只说要辞职。

团长想了想，给他一个鼻子，是用乒乓球做的，小丑没收，团长又给了他一个毛绒鼻子，他还是没有收，最后团长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金色的，小巧夺目的鼻子，他有点心动，但还是没伸手。

最后团长还是把那个金色的鼻子塞给小丑：“你在我这十六年了，这是最好的小丑应该有的奖励。”然后又把这些年小丑寄在这的工资一并给了他。

小丑说没有那么多。

团长说还有小费呢。

于是小丑就收下了，没说其实小费客人都直接塞给他了。

“团长，谢谢你。”小丑深深鞠了一躬，笑着离开了。

—5—

“……经科学研究发现，从目前看来，鼻子的缺失对人类没有太多影响，群众的情绪已逐渐恢复稳定……”

小丑关掉电视，今天是星期天，离全球性鼻子失踪已经过了一个月，或许再过不到一个月，人们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

辞职之后他用所有的钱去定制了一款病毒游戏，类似于VR实景，只要身边有电子设备连着网，这款病毒就可以侵入，并让其携带者暂时“丢失”他的鼻子。

小丑站起身，轻轻抚摸着放在桌子上那个一尘不染的金色的鼻子，又用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脸上丑陋的两个洞，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大概很快了吧，很快就会找回鼻子了。

他拿起一束花，走出门，走到街上，他要去找篮子，那个小姑娘看到那么多花，一定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