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惺忪的睡眼,将身边飘窗上的手机勾了过来,六点半了,想着再眯会儿睡个懒觉吧,无奈生物钟太敬业,它的意念将我唤了个人间大清醒。
这几天的温度应该是去年冬天至今以来最低的,刚从被窝里探出来一会儿,手就被冻得指尖发凉。
没有集中供暖的南方城里,取暖靠自身去扛,扛不住就靠着空调的制热功能或电暖器续命,此时越发怀念幼时农村老家那个大柴灶,和那些个烘烤得人满面红光的木炭炉子。
那时,严冬里的冰天雪地如出一辙,起床瞬间冷得打哆嗦,但只要母亲将厨房里的柴火灶点燃烧起来后,感受到灶膛里那片明晃晃的火红,满身寒气随即逃得无影无踪,搬上小板凳往旁边一坐,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家里的大黑狗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将尾巴摇得像一朵花,趴下两只前爪朝我伸了个早起的懒腰后,靠着我脚边躺下,并时不时用它那黑黝黝的眸子看我一眼。赶紧伸手抚摸着它被火光烘得热乎柔软的脖颈,在毛茸茸的大黑脸上轻轻拍几下,它柔和的目光带着被宠溺后的满足,慵懒的微闭上假寐。
待到早饭烧好,不用继续添加柴火了,母亲将尚未燃尽的大木头从灶膛里抽出来,放在门外,用火铲将木头上正燃着的部分刮得火星四射。将其彻底熄灭后木头貌似被惹恼了,不甘心的冒起了又粗又浓的白烟,顿时,眼前一片白茫,呛得赶紧把门关上,那是木头最后的威风,不用理会,过会儿自然就没了。
这时,父亲会把一个镂空的圆头圆脑的铁炉搬过来,在里面填上木炭,再将灶膛里那些红彤彤的“火精灵”挖将出来,覆盖于木炭上,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是“火精灵”将木炭的热情点燃并深渗其中,它们相互依偎难舍难分,冷冰冰漆黑黑的木炭瞬间变得滚烫红亮。
父亲将火炉搬到客厅,关上大门,也将那一片数九寒天与呼呼北风关在了门外。一家人围着温暖的炉子,喝着母亲于上年春天去山里亲手采摘并炒制的鲜嫩芽儿泡的茶水,磕着瓜子花生,嚼着香甜的花生芝麻糖,年前自家炸的京果和麻花,嗯,还有母亲最拿手的软糯香甜的红薯粑粑。
父亲在对着儿女们循循教诲,母亲轻声细语的鼓励与叮咛,哥哥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应答与闲聊,此时的我,总是喜欢挑上一本喜欢的连环画,将其摊在腿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炉子里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上都烘得红通通的,身上暖暖的,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是暖暖的,这才是最最原始真实的“围炉闲话”吧,现在想来,人间幸福也莫过于此。
遗憾的是,此情此景,此生再也不复返了,父亲早在多年前就已离我们而去,母亲也越发蹒跚老去,步履及动作再也不复曾经的矫健与麻利,长大后的兄妹四人都顾自忙着属于自己的生计,经营着自己的小家庭。
尤其是我和三哥,我自少时外出求学后,就只有过年才回趟老家,再往后在异乡工作定居为人母后,回老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特别是疫情这几年,为了让女儿能顺利上学,逢寒暑假都不敢出省,生怕因与疫情扯上点什么关系而被学校退回,三哥也是常年在外打工,所幸有大哥和二哥在老家守护着年迈的老母。
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故乡,却在暖暖的思念里承载着太多的过往与牵绊。
窗外正对着的东方,此刻已然发亮,隐约能看到些许红色光芒,今天应该又是一个大晴天吧。自从住进这房子,逐渐爱上了高层,视野开阔,风景独好,连太阳都感觉更火辣一些,尤其是在这寒气逼人的冬天里,阳光穿透飘窗,直直射在软绵绵的被面上,隔着被窝晒日光浴的感觉又暖又好,瞬间将满屋寒气驱散。
只可惜今天的太阳还没完全苏醒,需得再等上一会儿,低温天气里,空调外机启动时间也长,干脆不开了。
披上厚厚的珊瑚绒浴袍去了趟洗手间,本打算先坐床上看会儿书,奈何再上床时全身已被室内的冷空气裹挟,实在太冷,赶紧又钻进了被窝里面。
“这么凉啊,跟冰块似的,来暖暖”,声未毕,一只温暖的膀子一把揽了过来,将我湮没在滚烫的怀中,整个身心顿时被一片明媚的春光包围,暖洋洋的。
在心灵深处飘荡的小船,于百合花海边靠了岸,沁人的芬芳在空气中久久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