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十年之后,我踏雪而行,你还在这里。红炉,新茶,陈酒,你我还是老友。我们,一起看世界一点一点变白。
我与闺蜜雪相识已十余载。今天,她打电话告诉我身体又有些不适,我心里顿时凉了。就在一年前,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手术,整个人险些被击垮。
至今我还记得那个下午,她哭着打电话告诉我她身体可能里有肿瘤,正在焦急地排队做检查。听着雪的哭声,我心里也乱极了。这样一个大姐姐般存在我生命的“女强人”,彼时也完全乱了方寸。我只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安慰她不要瞎想,你身体可一直壮如牛呢。我让雪安心做检查,可能只是虚惊一场。挂了电话,我心里焦急地等待雪的回复。后来,雪带来的消息更让我震惊。医生说有肿瘤,但目前不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留了下来。我不愿相信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她的好日子过了还没有几天。我尽量心平平和地劝她,我们再去大医院做个检查,因为现在生活中误诊很多,别自己先把自己吓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雪陆续有消息传来。万幸的是,雪身体里的不是恶性肿瘤。但不幸的是,又检查出一两个其它的病,还挺严重的。总之,必须要尽快做手术。当时,雪身边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母亲陪在左右,雪的父亲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弟弟远在中国的最南端工作。雪当时可谓孤独无依,我立即许诺去陪她做手术。可没想到,当天我也接到了回学校迎接论文中期检查的通知,最终还是没有去成。我心里满是愧疚,因为雪这将近三十年里早已尝尽了人间疾苦,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她冷暖、护她周全之人。
我终究没有去成,到现在心里也满是愧疚。后来,雪的弟弟回去了,中间也发生了好多波折。后来,雪告诉我当时她在病床上的孤独无依,以为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医生当时把问题说得很严重,雪就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说那一刻,多想身边有个人能陪她,能给她一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我听了,更是心疼,心疼她生活的艰辛。上天已经让她饱受人间悲凉,为何连最起码的健康也要剥夺。
这前半生,雪不靠父母,不靠他人,在尘土里打滚,只为生存。早年丧父,作为农村妇女的母亲无力供养两个孩子上学。雪作为姐姐,只能忍痛辍学供弟弟上学。后来,实在不甘心如此轻易放弃学业,打了两年工,又重新回到学校读书。虽然生活拮据,但总算撑到了考上大学。可弟弟也晚她一年考入大学,母亲更是无力供养。于是,雪只能自力更生。第一年学费在校领导的通融下,先拖欠着。而后的几年学费,都用助学贷款来上缴。生活费,雪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所以,整个大学,雪课余时间都在生活费奔波忙碌。吃了很多苦,终于勉强度过了大学。而大学毕业,与舍友一起创业。雪劳心劳力做好了一切,却被舍友踢出团队,舍友独享成果。
雪忍痛割爱,自己从头开始创业。不出几年,生活渐渐好转。就在我们高中同学工作还在换来换去的时候,雪已经还清了大学期间的所有债务,并逐渐有了自己的积蓄。雪把母亲接到了城里,照顾其生活起居,不时还塞母亲些钱花。就在我们都以为雪和她母亲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雪查出了这些病。我哀怨上天不公,为什么让如此善良而美好的女子承受这么多苦痛?
自我们零五年相识以来,我见证了她生活中大部分的艰难困苦,也得到了雪对我如亲妹妹般的照顾疼爱。高中学业已经很重,我们早就疲惫不堪。雪除了面对学业的重压,还要在寒暑假打工养活自己。每次开学,雪还不忘为我们宿舍里的人带可口的家乡特产。我们不管谁有困难有求于她,她从来都是大包大揽,义不容辞。对我,雪更是充满了纵容与呵护。班里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她总在我身边,我们高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同桌。甚至班主任都不能多说我,班主任要是批评我,她总是一脸正气地替我辩解。因此,老班总是戏谑地称雪是我的护花使者,我是红花,而雪甘做绿叶。不管我如何放纵脾气,她总会包容我。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说一直把我当亲妹妹。
我们就这样一起走过了生命里最为忙碌也最为绚烂的青春岁月,见证过彼此的暗恋与失恋,分享过生活里的忧愁与哀伤,一起构想过未来,描绘过梦想。即使大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也尽量抽时间去她的学校看看她、陪陪她。后来,我恋爱,去的机会就少了。我恋爱,她比我还紧张。第一次他俩通电话,雪把我现在的老公当时的男友差点训哭。她担心百无一用是书生,担心男友给不了我家人给予我安逸富足的生活。那才刚开始谈,雪就开始为我几年后才有的柴米油盐的生活做考虑。
可事实也如此,我们现在过得也还不充足。没结婚前一听我缺钱,雪二话不说就给我打钱,借多少给多少。每次出去闺蜜旅行,她总是抢在我前面付钱,知道我拮据。暑假来我们家看我,为我买一大堆零食,自己在厨房里做饭给我吃。我常常想,我今生何其幸运,能得此知己。我也时常不解,这么好的人为何总是命运多舛?
以前都说生命无常,要活在当下,珍惜身边人。刚毕业的时候,感觉这些沉重的话题离我还很遥远。可去年雪这一病,突然发现这些并不遥远,它们总会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猝不及防,所以心痛由甚,好害怕留下终生的遗憾。因此,得友如此,我要惜福,我愿她长命无忧,愿她安康无愁。
我与雪始于文字吸引,曾经我的文章被校报刊登,在班里传读。雪由此欣赏我的文字,写信求友。至今记得她写的烟雨梨花,我写的纯真雪梦。我们终有不同,我们却也有很多地方相通。我们都爱雪,爱诗,爱人间花开花落。我们曾问过彼此,十年以后我们还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吗?现在,十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会再傻傻地问彼此,下一个十年我们会如何。因为,我们还会是我们。正如在简书“致闺蜜”六行诗写的那样:
十年走过
有六十多年历史的老一中已经拆了
还好
你还在
我还在
我们还是我们
所以,愿十年之后,我踏雪而行,你还在这里。红炉,新茶,陈酒,你我还是老友。我们,一起看世界一点一点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