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春秋(之二)
文/杨乐生
1949年10月10日,位于乐山后河街与福全门交汇处的手工业主韩庆余,盘点完今天两部手摇针织机编织的袜子产品,口中大大地夸奖了工人一番,许诺本月收入肯定超过9月。韩庆余高高兴兴地啍着川剧沿着顺城街回到护国寺家。刚进门,几个孩子高声嚷道:“伯伯(乐山话爸爸),妈妈生弟弟啦!妈妈生弟弟啦!”
这是老韩家第九个孩子,本文主人翁韩思一。家境虽不算很殷实,但那时代生活简单,学杂费低廉,多一个儿子多一张嘴。信奉“多子多福”旧训的韩庆余,迎来“添丁”之喜,吩咐家人:“炒点花生米,老子今晚要多喝两杯!”
两个多月后,解放军开进乐山城,不久袜子作坊经“公私合营”改造,变成乐山针织社。韩庆余丢下自己熟悉的营生,到拱辰门豆腐社去做豆腐。家境当然无法与当“手工业主”时相比。韩庆余的那点工资,远远满足不了家中十余张嘴巴的要求,韩庆余愁眉不展。
1962年,窄小的护国寺小巷,孩子们玩过河猫(一种儿童游戏),比一般孩子要高出半个脑袋的韩九哥,目标显眼总是容易被小伙伴们捉住。九哥从小就让的人,他不但不恼,反而心甘情愿当“小猫” ,为小伙伴们添乐子。
为了能多挣一点钱补贴家用,每逢寒暑假,韩庆余总要把兄弟姐妹们“赶”到水西门外河滩上锤鹅卵石。。这河滩上鹅卵石特别多,把它锤成碎石,用以铺路,需求量特大。那年代少有柏油路,到处多为碎石路。碎石锤成一定大小,码在河滩按立方收验。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一家大小齐上阵,积少成多,也能解决一点困难。
韩家家境不好,但兄弟姐妹们都读的是好学校。比如九哥,初中读的就是乐山最好的中学――乐山一中。读书时学校伙食费每天1角2分(后增加到2角),算一算,那么多张嘴巴,韩庆余那点工资如何喂的饱。再加上书费学杂费,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好在儿女们“自给自足”,使韩庆余愁眉略展。
回忆起那时寒冬腊月锤石子,双手冻的裂了口,鲜血直流,可大家心里却无怨无悔。能为父亲解忧,穷人的孩早“顾”家。
初中毕业,韩思一考上了管住管吃不收学费的乐山丝绸厂技校,该校属半工半读。提起乐山丝绸厂,不得不多说几句。在乐山,老人们称该厂为“五丝厂”。它是民国时四川丝业公司第五丝厂的简称。厂子尽管早已改名,可老乐山们仍“顽固”地喜欢旧称。
技校毕业留厂,丝厂女工多,男工少,九哥被分到锅炉房。工作单调,成天与煤、煤渣打交途。内容不外乎就是用手推车送煤到炉前,推煤渣去倾倒。
不久,由于九哥的确非常“文化”,乐山大佛文物保护管所所长黄高彬慧眼识珠,将九哥借调到该所。从此,不管专职还是业余,九哥一生“从文”啦。
有次闲聊,有人问起九哥师承何人?前面讲过,九哥至今未涉足任何书法团体。在以什么什么协会,什么什么研究院包装“书法家”成风的时下,他至今还在“耍独龙”。
九哥坦言,“我的确没拜过师,如果实在要找,那书法字典可算是我的真正老师!”说着,九哥让我“认识”了他的“老师”。
《中国隶书大字典》《中国草书大字典》《中国篆刻大字典》《中国金文大字典》……是上海书画出版社系统整理的一套影印书法经典。据说,该社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便广泛搜集资料,进行了这套艺术类大型工具书中的编纂。到1993年出版时,已耗时近三十年。
这些厚厚的书法瑰宝,铺垫在九哥案头,也铺垫在他心房。
的确,九哥一出手,便大胆地、尽可能地收集历代文人赞颂乐山的诗文,对之进行书写。这是他尚未有更多书法功力和基础的前提下,创作的第一部作品。
无师自通的典型实例。
九哥生性喜欢“搞事”,在《笔墨春秋(之一)》里,笔者介绍过,他在乐山城市绿心公园,五华里长道路布展书法长卷之事,曾轰动一时。这不,耸立在笔者面前的这座“庞然大物”乌木雕,再次让笔者眼目一新,心情为之一震。
此木雕三米多高,直经一米多,净重达三吨。木雕命名为《乐山大佛全景图》。下部用四分之三部位雕刻着所有乐山人的骄傲――乐山大佛。大佛的肃穆,宝塔的巍峨,水面的波浪,佛龛的神秘……再现三江汇合处之壮美。
顶部用金色草书,展现古人颂扬大佛的美言。书法作者当然是九哥。
九哥常说“在复杂的艺术园地、浮华的创作风气之下,我追求一份宁静,一种寂寞。力图在这浮华的风气里,杜绝装神弄鬼,心平气和地站住脚根……”
九哥具有超越一般“书法家”的睿智、见解、实践。具有“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胸怀和境界。加上乐此不疲的追求,与众不同的承受,打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书法江山。
九哥人格魅力,不是故作高深的玄黄,而是一览无遗的平朴。继承父亲的耿直,沿袭母亲的善良,言传身教的榜样力量,锻造了这样一个高度。
(1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