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哪个时刻,你觉得一种无人能助的孤独感突然涌来。
可能是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间,坐着一班人潮拥挤的地铁,和所有人一样,面无表情;
可能是和恋人谈着恋爱,或是和另一半过着平平淡淡也不错的小日子,但却会在有时候觉得好似永远就是这样子了;
也可能是日复一日的上着班,连轴地转,做着人人都会去做也并不是不能被取代的事情,不知道会到何时;
也可能是周围的人聊着同样的事情,拍着同样的马屁,去着相同的地方,看着类似的风景。
我们在白天谈笑如常,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盯着天花板,心里的孤独感蔓延地无边无际…
也许有人认为这是矫情,这是没有成绩的我们的抱怨,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斩钉截铁地否认这种感情未曾存在。
“很多人,即使在温斯堡,都必须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说到孤独,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美国作家舍伍德·安德森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小城畸人》。
这本故事集共由25篇短篇小说构成,几乎每篇都以一个主人公为中心,讲述在温斯堡小城中的人生。这座小城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坐落在其间的房屋,每一条街、每一家店面都屈指可数,小城里面的人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的故事令人匪夷所思,充满了怪诞,正是在这种反常与奇特中,我们仿佛是观看实验室保温箱的看客,里面的每个人都在透明的玻璃罩内声嘶力竭地呐喊,却得不到一声回应,也听不见他人的一丝声。所有的故事都让人去怀疑,人生若不是注定一场孤独的荒诞剧?
这本故事集有一个故事,叫做《冒险》,主人公艾丽丝•欣德曼,她曾经有一个恋人,他们海誓山盟,要永远在一起,但是后来男人去了城市,临走前,他向她承诺会回来接她,但和我们预料地一样,他再也没有回来,艾丽丝心里从此便住了一个人。为了能去找他,她很努力地攒钱,以至于攒钱都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好像守财奴每晚要去自己小金库数数钱、闻闻钱的味道一样,她每天会把自己存的钱都拿出来祈祷,自己能有足够的钱去找他,为他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后来这个心里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枷锁,她渴望能有新的人进入她贫乏孤独的生活,但是她却又排斥除了她初恋男友的其他男人。明明工作地方附近就有火车每天呼啸而过,而在她眼里那个通向外面世界的途径就好像是一个玩具。她就这样矛盾着、压抑着、孤独着、甚至畸形着。
后来的有一天,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突然脱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跑到雨夜里,希望雨水能带给她一些神奇的东西,她狂奔,大喊,希望找到随便任何一个男人,当她看到在雨夜里行走的一个男人时,狂野和绝望的情绪立马冲上了头。她呼喊他。
人行道上的男人停了下来,他又老又丑,耳朵还有点聋,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艾丽斯突然清醒了,亦或是彻底奔溃了,她瘫在地上,踉跄地回到家,她把头转向墙,强迫自己勇敢地面对这样的事实:很多人,即使在温斯堡,都必须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这种孤独也许是她自找的,因为明明她可以乘坐火车逃离这个孤独封闭的小镇,她可以接受身边其他的男人,再开始下一段恋情。可是谁的心中没有一道隐形的枷锁和桎梏,也许你知道那是横亘在你和周围所有一切的一道门,但是你就是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就是那个狭小阴暗的空间,会在你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在众人狂欢的时候,如潘多拉的魔盒,生出无限落寞。
之前网上有个很火的孤独排名指数,比如孤独第一级是一个人去逛超市,第五级是一个人吃火锅,第十级是一个人做手术。后来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有人说很喜欢一个人吃火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孤独。如果你一个人去海底捞,店员还会贴心地送给你一个抱抱熊,坐在你对面,陪着你一起吃。后来我想这个熊的作用应该只是为了在你吃到中途去趟洗手间的时候,店员不会以为没人把餐收了用的吧,本来不觉得有多孤独,但是这样想来,不由地觉得有点滑稽的悲伤。
以前一个人在外地上学、生活,从未有过什么叫做孤独的感情,每天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形单影只但并不觉得难过,每天都像打了鸡血,充满干劲。但是现在突然在某个瞬间,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半秒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人们常常说的漂泊、浮萍这些词的意思。
午夜梦回时分,就像艾丽丝一样受不了的他,拨下了那个和他暧昧一段时间的女人的电话,在无限放大悲观和失落的夜晚,两具孤寂的灵魂干柴烈火般地碰撞出了令人不可思议的火花。她记得曾经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里有这样的场景,年轻的主人公游走在午夜的夜场中,与不同的女人有着一次次肉体的欢畅,但梦醒时分,当黎明划破天际,鱼肚白的天空显现在东方,看到前天晚上杯盘狼藉、醉欲熏熏,那一刻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
他们每次开始时并没有太多的寒暄,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起来他很需要她,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好像也很需要他,但他们谁都不需要另一个人去承诺负责什么,两个没有什么太多交集的人出于演戏也好,出于生理需要也好,互相亲吻着,抚摸着,第二天像陌生人一样又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也许是两人形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间甚至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相比于小说中住仍在醒来时觉察到的孤独,她甚至觉得她对这个炮友有点心灵依托的感情,这是不是比太宰治形容的那种孤独更孤独,想想她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以前觉得安全感是一个承诺,是过马路时紧握的手,是害怕时一个宽阔的拥抱,而现在,能给我安全感的却是出门时口袋里的钱包跟钥匙,和手机显示满格的电。”
翻翻手机,看着朋友圈里晒的演唱会,恩爱秀,美食秀,还有励志的名言,手撕小三的文章,家长里短的絮叨,她爱着他他又爱着他的情感故事,职场上的各种生存法则…翻来倒去,换汤换药也就是那点生活中的细琐之事,我们的生活也似在这些微小平凡乃至庸俗的事情种一件一件地淹没,好像无法摆脱轮回一般。手机放下一阵,拿起一阵,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无聊、焦虑和惶恐。
前一阵子,小楠收到了求婚讯息,发送者是她的一个老乡。两人虽然认识了很长时间,但自上学以来他俩也没说过几句话,自然也没有那么熟悉,但收到这个讯息也并不令小楠感到意外,因为她知道他一直在选合适的对象,能和他尽快走入婚姻的殿堂,她也是其中一个列在他备选名单里的人。
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他想和她择一城而尽快完婚。有一句挺俗的话,叫做“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小楠想,择一城而终老也得对这个城市有些情感寄托吧,择一人而白首也需有些情感基础吧,城和人,在感情中,双重的否定不遵循负负得正的规律,导不出正向的结果。于无限的空虚孤独中,我们但求结果,不求过程,对待的不是其他的,而是我们本想精心经营的爱情。
求一人而携手白头的爱情,为何变成了处理我们无处安放的孤独的收容站,原本一人份的孤独,却平添两个人的烦恼与寂寞。爱情的火焰何时被浇灭,徒留这份空虚。
网络上总有爆款文章说“低质量的社交不如高质量的独处”,我并不以为意,如果能有社交,谁还愿意独处,毕竟人类本身就是一个群居的物种,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心里总有那么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如若一个真空的空间,没有人会真正的懂。我们期待生活能将这扇封闭的大门打开,不要让这个幽闭空间再禁锢着我们,可是生活从来都不是想象地那般对每一个生命温柔以待,它就是刻意要留下这样一个小盒子,让我们受尽煎熬。
深入内心的孤独,我想不是爆款文章中说的学会与自己相处。这种孤独是没有办法被治愈或者痊愈的,它就像我们的器官一样,没办法分离,我也给不出任何方式,让它消失。看《等待戈多》觉得荒诞,但是抽离开生活总的伪装,我们的生活更加离奇。
有一本书中说
“你觉不觉得鲸是一种很古怪的生物。
明明不是鱼,却生活在海里。
明明是头哺乳动物,却又没法回到大陆。
它注定孤独没有朋友,不属于任何一类。”
虽然孤独让我们痛哭、让我们困扰,但是这样的孤独也让我们去思考生活的意义,表面上看起来和别人无所区别的孤独,说不定正是引发我们不同个体尝试不同思考方式的原因,这种孤独也因此使我们每个人成为这个宇宙上独一无二的一只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