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暗涌(四) 一朝漂泊难寻觅(1)

前情提要

(三)迷途的蝴蝶

小镇的老街上有一排葱茏的树,每到初夏,就会开一种米粒儿似的小花,星星点点地落下,六月的老街像下了一场小雪。和冬天的雪花不同的是,那个在姜姜印象里异常寒冷的冬天终究是过去了。

姜好转学了。办转学手续那一天,姜姜去了J中,那天的心情如今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蓝白色的活动板房宿舍里让人不停流汗的温度,第一杯珍珠奶茶里让人有些晕眩的珍珠,和回家的路。

姜姜试图把所有事都记录下来,提起笔就掉入往事里。可她知道的事甚少,原因也模糊,甚至顺序也颠倒。那些遥远不可追寻的往事,就像顺流而下的大河上漂浮着的几片花瓣,鲜艳的,醒目的,却是难以触及的。

姜妈曾在某一天去了陈宇家,那天的姜好身上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让姜姜不敢靠近。“你喜欢他吗?”“不,你不懂,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懂我的人。”姜姜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那是一种心爱的人在痛苦时把自己排除在外的感觉。姜姜自以为听了姜好很多的故事,就是她信任的人了;又或者,因为是亲昵的姐妹,所以自己就是她信任的人了。什么也不是,被排除在外了,“可是如果他是最懂你的人,你为什么告诉妈妈是他单方面纠缠你呢?”姜姜很想问出口,却还是忍住了,最终庆幸自己忍住了。姜好即使坐在明亮的窗前,身上也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影,可能这就是答案吧。姜妈对陈宇发出了不知是劝告还是警告的信号,总之,那之后,教室门口再也没出现过男孩子的哄闹。

姜好的生活突然变的宁静了许多,宁静又空洞。但是那宁静,却只是片刻的。班主任并未停止对姜好的“管教”,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姜好在课间又被请到了办公室,“你知不知道学校是不允许化妆的,”姜好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看你睫毛搞得那么长,狐媚样子!”震惊又愤怒,姜好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我没有化妆,这是天生的。”“天生的?杯子里有水,敢说天生的就给我洗。”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向她投来目光,波澜不惊,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在少女姜好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一杯水就泼到了她脸上,许是隔夜的茶吧,不然为什么那么涩呢?涩得让人想哭。被水浸泡得完全的茶叶粘在姜好头上,脸上,墨绿的颜色,像一道道小小的溃脓的伤口,茶水大多从领口滑向了胸口,明明冰凉,却灼烧得心口生疼。姜好觉得自己可能哭了,长长的睫毛像雨刷一般,却根根分明,脸上除了茶水的痕迹,没有半分人工添加。在那个一周只有40块生活费的女孩身上,是每一顿饭都要精打细算,是每一点支出都要斟酌再三,唯一称得上化妆品的东西,可能是一支防止嘴唇皴裂的唇膏。老师并没有对她自己的作为感到抱歉,“杵着干什么?去拿拖把给我拖干净,真是白白脏了我的地。”姜好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是空了,不然为什么乖乖地去拿来拖把拖干净了地,然后随便抹了两把脸就回到课堂上课了呢?没有痛哭,仿佛只是麻木。姜好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那一周,回到家见到姜妈那一刻,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像是山洪暴发,完全泄了出来。姜姜不知道如何安慰姜好,只是从心底里讨厌着那个老师。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有过无数争吵,父母终究还是愿意支持孩子。那件事后,姜家父母考虑让姜好转学,想了很多方法,找了很多人,终于在熟人的帮助下转到了D中。


D中坐落在郊外的一片田野里,从公车下来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九月初,路边的几株一串红开得正好,儿时总爱拨下花序汲里面的汁水,甜甜的。没有人告诉孩子那花是否能食用,但孩子的味觉总是灵敏的。就像长大的孩子再也不会在路边采花序一样,那些可爱的日子再也不会重新来过。

姜好剪了齐肩的短发,那时的女孩子特别流行剪齐齐的厚重刘海,姜好的刘海尤是,几乎盖过了半张脸,使她明亮的眼睛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刚转入D中的姜好,总是沉默的,低着头的,柔顺的头发挡过她的脸,隐隐的,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姜姜仍然在每周五去接姜好回家,虽然十分好奇姜好在新学校的生活,但姜好并不多说,姜姜隐约觉得她并不开心。姜好的世界同姜姜似乎越来越远了,即使姜姜一直努力地想要靠近,即使她们是最亲的姐妹,她似乎怎么也融入不了姜好的生活。偶尔姜好会聊起喜欢的明星,比如那时火遍亚洲的Super Junior ,在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小学生姜姜并不了解娱乐明星,但她总是听得很开心。一点点,姜好的心门向她打开一点点就很好。

很快,第一学期就安定地度过了,姜好的学习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姜姜始终觉得她并不快乐,英子姐也很久没来过了,姜姜闷闷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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