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逐苍岚举起自己的酒觥:“来,干杯!”
皇甫煜阳此刻已是咬牙切齿,正要站起身发作,被嬴政一把抓住手臂。
尸逐苍岚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位公子看着风度翩翩,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应该和你家主人多学学才是!”
皇甫煜阳狠狠地瞪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让我们过来谈判,不会就为了耍我们吧!”
尸逐苍岚一脸无辜道:“用你们汉族的话来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刚才那条黑犬可是我们犬戎族尊贵的灵犬,万中选一,其尿液可消除疲劳,净化心灵,这种尿酒,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喝的哦!”
皇甫煜阳冷哼道:“既然如此,那么好的东西你自己怎么不喝?”
尸逐苍岚挑衅道:“只有犬戎的贵宾才能享受如此待遇。如果你们不在乎那个汉族姑娘的生死,那我也不勉强咯。哈哈!”
嬴政低沉道:“够了!我喝!”
他一把抓过冒着热气的酒觥,只凝视了一秒,便闭上眼睛,忍着尿骚味,把所有狗尿灌入喉中!一瞬间,只觉肚中一阵火辣,翻江倒海,伴随着强烈的腥臊气席卷而来,如桎梏在滚滚岩浆之中,全身被燃烧殆尽,难以自拔。
皇甫煜阳惊道:“陛下!你没事吧!”
只见嬴政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嘴角也淌出一些尿液。
星铃秀眉紧蹙,轻喊道:“秦王……”
尸逐苍岚越看越兴奋,拍手称赞道:“哈哈哈哈哈!好,有种!我们犬戎的尿酒滋味不错吧!嬴政啊嬴政,你想不想再来点啊!”
话音刚落,尸逐苍岚突然抬脚用力一踩地面,转眼已蹲在嬴政面前的石桌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放手!”
皇甫煜阳大吼一声,折扇一开,迅速挥向尸逐苍岚伸出的右臂,藏于扇中的刀刃隐隐发光!
就在扇刃接触到手臂的刹那,远处一物呼啸而来,如有自主意识般,不偏不倚,击在数寸大小的扇刃上!
“叮!”响亮的一声,其中的力道不言而喻,折扇被打落在地,扇刃已然损毁变形!
皇甫煜阳震惊万分。
众人同时朝洞口处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黄金战甲的老人大步而来,虎虎生风。
尸逐苍岚见状,马上放开嬴政,跳下石桌,恭敬道:“呀!是拔都叔叔!您看您看,现在嬴政他插翅难逃,任凭我们处置了!”
乞颜拔都弯腰拾起一枚木珠,道:“我知道了,你和铃儿先出去吧。”
尸逐苍岚略显尴尬:“这个……好吧,这里就交给拔都叔叔了。星铃,走。”
此时嬴政已恢复一丝神色,乞颜拔都在对面坐下,作揖道:“见过秦王,虽然你转世前与我年龄相仿,但现在我仍不由自主地觉得后生可畏呀。”
“请问你是?”
“老夫名为乞颜拔都,是前任族长的老战友,也是目前犬戎主力的总指挥。”
嬴政一听,冷冷道:“我们追击队全军覆没,你也有功劳吧?”
乞颜拔都捋了捋苍白胡须,道:“我不否认。”
“你们让我过来,有什么目的?开门见山吧。”
“很好,快人快语。我们犬戎只要秦王答应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便会放了那名汉族姑娘。”
皇甫煜阳在一旁默默聆听着,揣摩着对方心思。
嬴政道:“说吧。”
“两个月后,桃源天朝出兵五万,与我犬戎大军汇集于广汉郡葭明县的北方平原,一举攻汉!”
(益州广汉郡葭明县,今四川省广元市)
简单一句话,却如同万斤巨石,重重砸在嬴政二人心上。
嬴政喊道:“可是……目前我们没有五万兵力啊!”
乞颜拔都面无表情,漠然道:“所以我们给了天朝两个月的时间准备,其余的事项,就不是犬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秦王贵为一国之君,应当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
嬴政双手捂住脸,深陷如此两难的境地,究竟该如何面对?
沉思片刻之后,所有思绪化作一个字——
“好!”
“陛下……那我们和刘邦的协议……”皇甫煜阳凑在嬴政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思瑶必须救!”
乞颜拔都有力地鼓掌三声,笑道:“很好!秦王英明,哈哈,这几日正值犬戎族祭,晚上有各类表演和美食,不如暂留一二日,就不要推辞了,我去吩咐下人为二位准备房间。”
“那我们可以去看一下田姑娘么?”
“抱歉,目前不行。我们会在大军交汇的那天带上她的,不伤分毫,放心吧。”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山洞。
皇甫煜阳轻声问道:“陛下,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么?”
“无妨,随遇而安吧。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不会再刁难我们了。”
片刻后,二人在犬戎士兵的带领下,来到山洞外的一处宽敞空地,此时天色已暗,数十名士兵举着火把围成一圈,站在最外沿,中间摆放着一圈做工粗糙,但结构牢固的木质桌椅。桌上摆放着酒和热气腾腾的食物,有羊肉、山鸡、野菜、水果等。
这时乞颜拔都走了过来,客气道:“二位请入座,表演马上开始。”
随后,尸逐苍岚和星铃也到场了,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嬴政心想,可能今晚犬戎的高层都在这里了。
但有一人却没有出现——尸逐那海。
那时候没有筷子,嬴政洗干净手,抓了一口羊肉,很香,意料之外的好吃,又喝了一口酒,这回是正常的酒,口感有些像陕西的柳林酒,不过偏淡,应该是犬戎自家酿的米酒。
不一会儿,几名犬戎女子来到空地中央,扭动胳膊和腰肢,跳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尸逐苍岚在对面坐着,喊道:“嬴政老兄!我先干为敬,祝天朝犬戎结盟愉快!”
皇甫煜阳轻声道:“假惺惺,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嬴政没说什么,一饮而尽。
尸逐苍岚抹了一下嘴巴,笑道:“哈哈。星铃,来,你也上去跳一个!”
“嗯……”
只见星铃融入女舞者们,随着她们的节奏一同绽放,竟是配合默契,引人入胜。
期间,星铃不时地望向嬴政,仿佛只为了他一人而舞。
嬴政低下了头,不知是羞是醉。
酒足饭饱后,士兵带着嬴政和皇甫煜阳来到另一处山洞内,走到深处,狭长的走廊左右各出现一处小山洞,便是房间了,门口还挂着用草席做成的门帘。
士兵道:“这里便是二位的房间了,秦王的在左手边,皇甫兄弟的在右手边,我就在洞外值守,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谢谢。”
嬴政二人一起,先后在两间房间内查看了一番。
皇甫煜阳环顾四周,道:“总体来说差不多,只不过陛下的房间有些香味。”
他来到桌前,闻了闻摆放在桌上的油灯,继续道:“嗯,就是从这里散发出的,而我那间则没有。”
“煜阳兄知道这个香味是什么吗?”
“有点像龙涎香,但应该不是。”
二人聊了一会儿,皇甫煜阳便回到自己房间就寝。
月冷星沉,嬴政宽衣入眠,到了半夜,却有一人轻轻走进他房间。
不是别人,正是——
星铃。
如同深夜飘荡在空中的一缕幽魂,她悄无声息,缓步来到嬴政床前,凝视着他熟睡的脸庞,眼神中含情脉脉,尽是温柔。
不一会儿,一件,又一件……星铃褪下自身的绮罗锦缎。
一寸,又一寸……雪白的肌肤渐渐显露,直至所有衣衫全都颓然倒地,呈现出整个酮体,白璧无瑕,在微亮灯光的映衬中,竟散发出圣洁的光晕。
她神态轻盈自然、淡定从容,仿佛身处于那伴随她至今的闺房之中。
她掀开被褥,躺了下去,这些动静却没能惊醒枕边人。
随后她反身坐在嬴政身上,浑圆饱满的双峰微微颤动,宛如是用塞外名贵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细腻温润,世间少有。
她用香唇亲吻着他的脸颊和脖子,呼吸喷薄着他的皮肤,慢慢为其解开里衣。
同时,贪婪的双手不安分地继续向深处探索,终于在森林中寻觅到了某个宝藏,她爱不释手,而那奇特的宝藏慢慢起了变化……
而嬴政却面无表情地熟睡着,呼吸均匀,腹部平缓地起伏着,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仿佛星铃此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两颊绯红的星铃凑到他的耳边,嘴角上扬,喃喃道:“秦王……不知奴家为您准备的帝王香还满意吗?您放心,奴家定会好生伺候您,不敢怠慢……”
于是,她用整个身体去保护那宝藏,如同孩童把糖果藏进怀里,决不让任何人抢走……
翌日清晨,嬴政睡眼朦胧、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来,全身酸痛,却不知为何。
嬴政只记得他做了个梦,梦中有一条黑色巨蟒缠住了他,绕着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吐着红色的信子,粘稠的唾液沾满了他的头发,巨蟒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好像在笑。
全身被勒紧的他奋力挣扎,一边喊着皇甫煜阳来救他,却是徒劳,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最后,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把他吞噬殆尽……
嬴政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穿好衣衫。
此时,皇甫煜阳走了进来,作揖道:“陛下早安。犬戎的星铃姑娘已准备了早点,请我们前去用餐。”
二人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前一晚谈判的山洞内,星铃和乞颜拔都在场。
星铃见到二人前来,捋了捋刘海,笑道:“桌上的是我依照汉人习俗准备的一些点心,秦王和皇甫公子请趁热吃,如不合口味请见谅。”
“麻烦星铃姑娘了。”嬴政在桌边席地而坐。
他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吃完后,他起身道:“那,我俩这就告辞了,承蒙你们悉心照顾。我们也该回长安打理打理了,请。”
乞颜拔都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二位了。”
“对了。”星铃从发间抽出一支发簪,递给嬴政,柔声道,“我们犬戎族在送客时必须送一件礼物,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
“汉人的话你倒是学了不少嘛。”嬴政接过发簪,奇道,“那你的头发不会散吗?”
星铃噗嗤一笑:“里面还藏着一支呢。”
“原来如此。谢谢你,星铃。”
“发簪代表我的心,期待秦王验证我的真心实意,一路小心。”
“嗯,后会有期。”
嬴政二人走远之后,乞颜拔都冷哼一声:“那件事办妥了吗?”
星铃咬着嘴唇,点点头。
离开了麦积山,嬴政二人在中午之前,和安营在最前线的一部分属下会合了。
由于熟悉了路程,不出三天,众人便回到了长安西郊的阿房村。
中午时分,兰愿唯焦急地跑出来,把嬴政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番,高兴道:“哎哟喂!陛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把犬戎杀个底朝天!”
“欢迎大家回来!”秦嫂和李蓂也走了出来。
嬴政一愣:“军师!你休息好了?”
“是的,陛下。”李蓂略显歉意,“事实总得接受,是卑职让大家担心了。”
皇甫煜阳拍了拍李蓂的肩,笑道:“我认识的蓂兄除了睡觉和喝酒之外,是不会倒下的。”
“哈哈,别损我了。”李蓂道,“咦?煜阳兄,你那把不离手的折扇呢?”
皇甫煜阳叹了口气:“说起这些,你们有所不知。此次我随陛下出行凉州麦积山的犬戎大本营,可谓是惊心动魄。一会儿我们慢慢说吧。”
秦嫂左右看了看,问道:“思瑶没有回来吗?”
嬴政忧色道:“嗯,关于思瑶,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会议小屋内,嬴政、李蓂、皇甫煜阳、兰愿唯四人围坐在一起。
墙上挂着一张桃源天朝的羊皮地图,是谷灵鸢刚手绘完成的。
皇甫煜阳一五一十地向大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什么!犬戎竟然提出这种条件,果然阴险毒辣!”兰愿唯站起来,怒目圆睁。
“希望思瑶不能再有事了……”秦嫂抹了抹泪。
嬴政问道:“军师,你怎么看?”
李蓂想了想,说道:“犬戎这步棋确实够狠,天衣无缝,麻烦了。陛下,我看要不……”他停顿了一下,“毁约吧!”
“毁约?”嬴政皱起眉。
“当年刘邦也是背信弃义,不守承诺,与项羽在‘鸿沟议和’之后却撕毁和约,最后导致项羽兵败垓下,自刎乌江。”李蓂鄙弃道,“若非如此,历史上还不一定有姓刘的皇帝呢!”
嬴政喝了口茶,叹道:“难道我们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这样我们和刘邦就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我们没有既不用攻打刘邦,又能保全思瑶的两全其美之策。”李蓂说的是事实。
皇甫煜阳说道:“我想过强抢人质或佯攻刘邦的解决方案,但可行性都太低了。犬戎不会笨到轻易能让我们夺回人质,也不会在我们实际攻打刘邦前先交出人质。”
“正是。”李蓂提出另一个困难,“同时,还有个兵力问题。五万着实算不了什么数目,但天朝创立不久,国情特殊,这也是一个难关。具体能征到多少兵,我已派人去统筹了。”
“很好。”嬴政望着天朝的地图,“关于刘邦那里我再想想吧。”
会议结束后,嬴政再次发动灵犀诀,和兰说了一下后续进展。
兰正在寿宴上吃着黑椒牛排,他听完嬴政的叙述之后,问道:“李斯丞相的锦囊呢?”
嬴政一惊:“哎呀,倒是忘了这茬了!”
“嗯,这个不能轻忽,要考虑到计划之中,毕竟是丞相留下的东西,我相信,必然是有重要用途的,而具体何时用、如何用,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兰兄说的有理,那就这样,再联络。”
嬴政匆匆回到自己房间,锁上房门,锦囊的秘密他目前还不想让属下们知晓。他从床边的隐蔽夹缝内取出李斯留下的锦囊。
锦囊镶着金边,正反面都绣着龙凤呈祥的吉利图案,依旧隐约散发着一股檀香。
而袋口被细线简单地缝合住了。
他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了细线,然后从锦囊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玄武。
是一只用檀木制成的玄武,像是一件制作精美的收藏品,栩栩如生,大约一个桃子般大小。
锦囊中还有一张纸片。
他展开纸片,上面用铭文写着——
“北方黑帝,神名叶光纪,精为玄武。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定三劫。变氛沴为阳煦,化险阻为夷途。然得失相依,望三思而启。”
他把玄武托在掌心,心想,纸上写的很模糊,这玄武究竟该如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