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寂静得很。
品读毕淑敏老师的一篇文章《批评孩子也可以低调奢华有内涵》。文章开头讲了韩国古书里的一个小故事。
记得以前也读过,但是那时没有引起我的心灵共鸣。也许是年龄还没有到达理解里面善意的启发吧,也或许是那时的行为还没有资格去批论它的寓意吧。
一位名叫黄喜的相国,微服出访,路过一片农田,坐下来休息。瞧见农夫驾着两头牛正在耕地,便问农夫:“你这两头牛,哪一头更棒呢?”
农夫看了看他,一言不发。等耕到了地头,牛到一旁吃草,农夫附在黄喜的耳朵边,低声细气地说:“告诉你吧,边上那头牛更好一些。”黄喜很奇怪,问,干嘛用这么小的声音说话?
农夫答道,牛虽是畜类,心和人是一样的。我要是大声地说这头牛好那头牛不好,它们能从我的眼神、手势、声音里分辨出我的评论,那头虽然尽了力,但仍不够优秀的牛,心里会很难过……
由此想到人,想到孩子,想到青年。
对照那个对牛的心理体贴入微的农夫,世上做成人、做领导、做有权评判他人的人,是不是经常在表扬或批评的瞬间,忽略了一份对心灵的抚慰?
父母常常以为小孩子是没有或是缺乏自尊心的,随意地大声喝斥他们,为了一点小小的过错,唠叨不止。
不管是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场,只顾自己说得痛快,全然不理会小小的孩子是否承受得了。以为只要是良药,再苦涩,孩子也应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吞下去,孩子越痛苦,越说明对这次教育的印象深刻,越能够起举一反三的效力。
这样的父母,实在是想错了。
孩子和年轻人的皮肤与心灵,更为精巧细腻。他们自我修复的能力还不够顽强,如果伤害太深,会留下终身难复的印迹,每到阴雨天便会阵阵作痛。遗下的疤痕,侵犯人生的光彩与美丽。
山野中的一个农夫,对他的牛,都倾注了那样淳厚的爱心。人比牛更加敏感。因此,无论表扬还是批评,让我们学会附在耳边,轻轻地说……
当然,我只是截取了文中很少地关于毕淑敏老师的评述。但是,那个晚上,我的确陷入了沉思。
回忆起自己对于我的孩子,我曾经是犯了多少错误啊。
刚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晚上的家庭作业,孩子兴冲冲地把他的作品拿给我看,我想,他肯定是要等待我的表扬,但是我却当着她妈妈的面,大声地说:“写得这么差,重新写!”甚至我还把他费了好长时间用他的还握不稳笔的小手,一字一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完成的那张作业纸撕掉了!记得孩子哭着开始了他的重写作业的旅程。
我不知道孩子是否还记得这一幕,他现在上大学了,从来没与我提起过。但是,我却永远记得,有时回想起来,心都在颤抖。因为从我孩子成长的历程中,我都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因为我那次的冲动,甚至是错误的行为,对他的成长的影响是多么的不利。他有时的胆怯,有时的反抗,有时的焦虑,有时的自卑……都与那次冲突是有关的。
说句实话,像这样的场景发生过不少的次数。现在,当孩子与我交流时,我有时不敢正视他。我知道我做错了好多事。那时,为什么不小心翼翼地与孩子沟通交往呢?
无独有偶,放下毕淑敏老师的文章,我正好又读到丰子恺先生回忆自己老师的文章《我的两位导师》。文章说到他的导师李叔同先生,其中李叔同先生的对待学生的做法,让我感动不已。
有一个人上音乐课时不唱歌而看别的书,有一个人上音乐课时吐痰在地板上,以为李先生不看见的,其实他都知道。但他不立刻责备,等到下课后,他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郑重地说:“某某等等出去。”于是这位某某同学只得站着。等到别的同学都出去了,他又用轻而严肃的声音向这某某同学和气地说:“下次上课时不要看别的书。”或者:“下次吐痰不要涂在地板上。”说过之后他微微一鞠躬,表示“你出去吧”。出来的人都脸上发红,带着难为情的表情(我每次在教室外等着,亲自看到的)。
又有一次下音乐课,最后出去的人无心把门一拉,碰得太重,发出很大的声音。他走了数十步之后,李先生走出门来,满面和气地叫他转来。等他到了,李先生又叫他进教室来。进了教室,李先生用很轻而严肃的声音向他和气地说:“下次走出教室,轻轻地关门。”就对他一鞠躬,送他出门,自己轻轻地把门关了。
李先生做教师,以身作则,不多讲话,使学生衷心感动,自然诚服。他话很少,说时总是和颜悦色的。但学生非常怕他,敬爱他。李先生的教育是“爸爸的教育”。
读完丰子恺先生的文章,我想到了自己。做老师时,我也做错了好多事。比如,当着全班同学会大发雷霆,有时还会当着大家的面批评一个学生,恨不得把他的缺点、错误全部挖掘出来;比如,有的学生破坏了一件公物,便不依不饶;有的学生闹矛盾,便不分青红皂白把两人狠狠批评一顿,甚至要求回家反思等等。当时为什么不等一等,问清楚事情的各种理由,弄明白矛盾背后的原因呢?虽然我的学生们都依顺了我的管理,遵从了我的处理意见。但是,现在想来,我是多么的愚蠢。
人都是在犯错误当中长大的,我那时的观点,为什么会不允许学生犯错误呢?美国当代名师莎伦•德雷珀说:“犯错误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心理学家盖耶说:“谁不考虑尝试错误,不允许学生犯错误,就将错过最富有成效的学习时刻。”放弃经历错误,也就意味着放弃经历复杂性,远离谬误实际上就是远离创造。允许错误存在,实际上是学生认知的自然展开,是给予学生自主处理新问题,学会在复杂情境中进行辨别、分析、判断、推理的机会。
允许学生出错,容忍学生出错,就是尊重学生的劳动,尊重学生的生命,尊重学生的人格。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可怕的不是孩子犯错误,而是父母老师错误地对待孩子的错误。
我曾经犯过多大的错误啊!
之于我的孩子,我的学生们,我感觉曾经对不起他们。虽然他们现在都发展得很好,也很尊敬我。但我的一些不符合规律、随意的行为曾经伤害过他们。
现在,我变了。我由原先的大声说话变得轻声细语,让他们感觉到我是与他们平等对话;由原先的当众批评变成个别交流,给他们留条自我改正的通道;由原先的咄咄逼人居高临下变得宽容和善,等等孩子们给他们一次辨别、判断,甚至创新的机会。
孩子难管,表象是社会、家庭、学校等因素的影响,或是说现在的孩子、学生个性强、视野开阔、思维活跃等。但是我认为,孩子表现得难以管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它是一种觉醒,是对传统的家庭教育观念和对学校严格死板教育体系的抵触,是对自由、民主、个性、诚信、人文和理性等现代教育思想和学习生态环境的呼唤。
因此,需要改变的不是孩子,而正是我们大人自己。一名家长,一名教师,面对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学生的成长仅有强烈、主动的愿望和诉求还不行,更关键的是要善于在自己的教育观念和行为遭遇阻碍后,能够自觉地审视自己的主观和偏见,重建教育观念,重构自我成长的方式。
我要说一句话,家庭并不一定就都是温暖的港湾,学校也不一定就是教育的圣地,有时这些地方是会伤人的。这种伤害会伴随着孩子的一生不能自拔,让他错误地认识幸福的真正意义,变得也如您一样的庸俗、霸道与愚蠢。
今天,我在反思自己。这就是我的观念和行为遭遇孩子抵抗(这种抵抗有时是无声的)后的切身的体察,是一种对过去教育手段的虔诚的忏悔,是一种对人性和对人的生命困境的深刻的同情。
家长、教师根据孩子行为处理问题时,教育并没有发生,真正教育的发生,是在行为出现后的时间里。因此,当不良行为发生时,最好不要马上干预,直接处理。所有做父母的可能都能回忆起这样一种场景,当你的孩子被你管教训斥以后,孩子会抹干眼泪,主动走进自己,表现出对父母的爱,而此时,才是最佳教育机会。
下面是我观看微电影《迷路的孩子》后撰写的一篇观后感,可以很好地解释这种观点。
在第31个教师节那天,我认真看完《教师博览》杂志首部微电影——《迷路的孩子》后,更加理解了我提出的这一观点的内涵,体会到了这一教育智慧的力量。
微电影中有这么一个事件,女主人公秋恬是一名到大山深处志愿支教的女大学生,她喜欢在上课时包里装一瓶花露水,用来提神。有一天上午下课时,她忘记拿回花露水了,等下午上课时,发现花露水不翼而飞。
秋老师在处理该事件时,采用的是常规的办法,在课堂上直接当着全体学生的面,问大家谁拿花露水了。使用的策略是用一句话“诚实的孩子,应该自己承认,不应该偷偷拿走别人的花露水”。秋老师要求拿花露水的同学明天自觉放在讲台上。但是所有的孩子都怯生生的望着秋老师,没有一个站起来承认的。
接下来发生了这样一幕:从男孩小辉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好像知道内情,想站起来说话。但是旁边的男孩火根却突然说:“你不能乱讲话。”此时,秋老师说:“我知道就是你拿的。”火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辩解道:“老师,我没有偷你花露水”,说完离开了教室。
其实真相是这样的,几个女孩课间拿花露水互相传递着玩,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
随着剧情地推进,学校校长到教室告诉秋老师火根失踪的消息,秋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去找火根,花露水又回来了。
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原来都是火根不想让老师伤心,发动同学集资买花露水,因为去山外购买,结果因天黑迷路而耽误上课。
秋老师因“花露水事件”,同学们的纯朴而善良的行为,被深深地打动了。她说:“大多数人认为,支教志愿者如同福音般地为大山深处的孩子们点亮希望,为他们指明前行的方向,但我的支教故事恰好相反,朴实的孩子们教会我放下功利,真诚地生活。”
孩子们行为背后的故事最终融化改变了秋老师起初支教的动机:表面支教,实为考研。
可见,学生的一些看似不能让人理解、甚至让人气愤的行为,其背后却隐藏着一些感人的故事,隐藏着一些高尚品质、一些敏锐的情感、一些极其珍贵的正待孕育成长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我们做教师的和做家长的,应该时刻记住:永远用理解的目光看待孩子的各种行为,关注他行为背后的思维、观念与故事,甚至有必要还要追溯到他的童年生活和生命背景里去理解教育,寻找教育的机会。
您对孩子错误的一次宽容,也许会成就了孩子今后的美好人生;您的轻声细语的批评、您的文明举止的劝戒、您的等待与倾听的姿态,会变成孩子成长的典范、成功的支点和闯荡世界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