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刘建洪的生猛霸气与窘迫
刘建洪是我二舅的大儿子,从小性格刚烈,打仗敢下手,脾气暴躁,全家不敢惹。1994年的深秋,我刚刚在我二舅的帮助下转入二舅所在的县城的一所中学读书,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的二舅对我一向不错,听说我经常在小镇的中学上考第一名,他就对我说:你这里的老师教的不好,我们县城的学校好,我的邻居侯主任跟我关系非常好,你来我这里上学,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听了二舅的话,我的心飞到了远方,也飞到了我的大学。我自己收拾行李,根本就不去看我妈那拉的老长的脸,也丝毫不去理会我爸一声不吭非常不情愿的表情,我带着身上100多块钱的零花钱买了一张两块五的客车票,准备去克山县二舅家,我的同学李晶宇准备好了去送我。我启程前我妈接到我老姨的电话:亲姨家在县城不住,去舅舅家住,让人笑话死不?我妈挂了电话,随即对我没好气的命令着:你下了车直接去你老姨家住,我说嗯,我当时才不关心在谁家住呢,我当时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那个教得更好的学校去,当时的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一个金色的梯子,我一路爬上去,爬到了金字塔的顶尖,那里金碧辉煌,那里一片光明,那里繁花似锦。。。。。。
开学后没多久的一天我晚上,我放学回到老姨家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大哥刘建洪在院子里吵吵把火的骂人:你赶快把你的臭嘴闭上,别为老不尊,我告诉你我可不惯着你,你讲究别人行,你讲究我对象你试试,我就拿这个大铁锹把你那嘴砍烂,一边说一边把那个大铁锹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使劲地磨出刺耳的声响,“一天没事儿闲的到处嚼舌根,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你赶紧哪里凉快哪里呆着。我偷偷地倚在在门外听着刘三娴,也就是羊毛子小声的狡辩着:建洪你肯定是误会了,老姑可什么都没说,肯定是你听错了,刘建洪不听他的解释,把大铁锹往地上哐啷一扔,用手指着羊毛子:你给我记住,再有下次绝不饶你,说完甩起他那郭富城式的头发潇洒地回家去了。后来听说,老姨和二舅合伙倒卖苹果,租住邻居的冷房子当储藏室,二舅担心苹果丢,让刘建洪晚上在那个冷房子里看着苹果,刘建洪带着女朋友一起在那里连续看了几夜的苹果,被老姨发现,就开始嚼舌根,说没结婚就在一起住,不要脸,这话迅速传到刘建洪的耳朵,刘建洪拿着大铁锹去找羊毛子。
刘建洪的生猛在他们整个家族当中很有名,没人敢惹,但他通常不会以强凌弱,只是他说的话几乎没人敢反驳,就连二舅也要惧他三分。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刘建洪更加奠定了在家族中的江湖老大地位。羊毛子这块滚刀肉,在刘建洪面前竟然词穷了,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讪讪地走回房间,这是我看见羊毛子吵架第一次吵输,以往羊毛子跟别人吵架一向都能占上风,不管有理没理,就像个金毛狮王一样,震天响的大嗓门把别人骂的狗血淋头,唯独这一次失手了,之后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但她不敢直面刘建洪,只敢在背地里嚼二舅妈的舌根,笑话刘建洪的弟弟瘸腿吧唧,说刘建洪的姐姐给人当二奶。。。。。。
转眼到了1995年的夏天,我爸和羊毛子倒的化肥赔款已成定局,我爸开始在门市房里卖米面,每个月去县城进货一趟,满载大米白面的汽车停在老姨家门口,我爸每次都会直接扛上四五袋大米和白面,放在老姨家的走廊,老姨不屑一顾的眼神和歪向一边的嘴至今我还记得。老姨一直在找借口寻求机会把我赶回去,也能感觉到化肥赔款之后老姨对我态度的冷淡与厌恶,所以我就更勤快了,每天帮他们家的豆腐坊卷干豆腐包,每次至少要卷2个小时,卷完再帮老姨做饭,扫地,洗衣服,洗被子,喂狗。老姨一方面需要我这个小帮手,一方面不想给我饭吃。有一天我放学刚进到屋里,只见老姨和她的女儿坐在炕上:你中午吃完的饭怎么不刷碗?直接放在碗柜里?谁教给你的毛病?你在你家里也不刷碗吗?我愕然,我强烈地回忆着,不可能啊!每一顿饭吃完都是我刷碗,不管是在老姨家还是在我的家,我从来都没有把饭碗不刷直接放在碗柜里的行为,任何一次都没有,我知道老姨是在污蔑我,找理由赶我走,因此我低下头也不再辩解。当天晚上我没有吃晚饭,彻夜难眠,还有几天就期末考试了,我每天憋闷着小心翼翼地卷着豆腐包,等待着考试,考试完我收拾好我所有的行囊,其实也就是几本书,几件旧衣服,我知道下学期我不会再来了,我也知道下学期我就要中考了,我也知道我再也回不到我热爱的县城中学的课堂了,再也听不到英语老师那让我入迷的讲解了,我知道我奔向金字塔的路途又遥远了一些。我有一个心爱的录音机,是用来听英语口语的,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反复的模拟着把录音机插销拔下来放进提包里的动作,但是我不敢,这台小录音机里面正播放着赵本山的小品《擦皮鞋》,老姨夫和老姨听着正开心,捧腹大笑,我不敢拿走,我怕,这个录音机是我自己买的,是我的东西我都不敢拿走,我明白我当时怕的是什么?假如我妈我爸也在场我就更不敢拿走,在我爸妈的眼里,和老姨相比我算什么,我是一个他们讨厌厌烦的讨债鬼。
我回来后没多久老姨说服我爸给她担保,承包我爸单位的酒坊、因此老姨一家卖掉县城的泥房子,搬到了和我家一个院子的酒坊,我爸跑前跑后帮忙、订做大锅炉、订做锡锅、雇烧酒师傅、拿出仓房里的干玉米、雇工人,买回测酒仪器,买来活性炭等等都准备就绪(我爸当过酒坊工人,熟悉流程),酒坊开业了,众亲朋好友都来捧场,眼看着我们家的谢幕,老姨家的登场,老刘家的老老少少们步调出奇的一致:只要一到这个院子都会绕开门口的我们家,直接去到后院的酒坊。农历春节前的一天,刘建洪带着几个哥们儿来到,老姨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微抬起头斜看着刘建洪,甩甩戴着金黄大戒指的粗糙的手,提着大嗓门阴阳怪气地问:建洪,你姐给人家当小姘赚了多少钱呀?那声音像极了老鸨子招呼嫖客,(当时刘建洪的大姐,我二舅的大女儿,跟前夫离婚,扔下了儿子,在河北给一个开铜矿的老板当情人),话音一落,酒坊麻将馆的十几号老爷们儿一起盯着刘建洪,刘建洪满脸红得像猪肝,立刻像个耗子一样从门缝溜走了,羊毛子终于报了仇,得意地把麻将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嘴角绽放出胜利的笑容,重建了自己的江湖地位,那就是在老刘家以及沾亲带故的家族里面,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用手,只用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