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 文/素白
常常梦见自己生活在小时候住的四合院里。院子很大,墙角长着野草,木门上贴着褪色的春联,门嘎吱一开,阳光下尽是来不及落地的灰尘。
院墙外有棵大树,树下安着鸭子的家。在下雨之前,风抖落满地的落叶,我曾用它收留了一只迷路的狗。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儿总是我一个人。醒来后,就满眼的泪花。
记得十七八岁那会儿,小伙伴们互相调侃时,喜欢嬉皮笑脸的朝着对方喊,你的童年有阴影啊。我扯着嗓子回,你的童年才有阴影呢,一点都不悲伤。
今天是父亲节,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可能雨的意义就是让你不惧怕伤感,所以我才敢回头看。我想起几年没见过我的父亲了,我有点想他。
我的父亲64岁,迄今为止,我们做了父女31年。我常常努力回想我们见面的场景,一定是我记性不好,十根手指,我竟然没有数完。
我想他,但我从不曾梦见他。
深刻的想念,是会入梦的,我知道。我常常梦见我爱的人,可是从不曾有父亲。也许我并不爱他。可是父亲节又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到这个节日,我都会哭泣。
母亲节也是。
前几天,我在悲痛之时给我的母亲打电话。我问她,妈妈,为什么你们从不会给我打电话。妈妈嗫嚅着回答,打给你说什么?我咬着嘴唇挂了电话。她没有回过来。
我一直都知道,父母是一种力量,而我没有。
前阵子一篇标题为《医院是检验人性最真实的地方》在我的朋友圈火了。很多人说,情节真实的想哭。
我不知道,那么多情节,她们都为了哪一种绝情而哭。只是想起前阵子,我的孩子眨巴着眼睛问我,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外婆和外公。
舅舅和我说,穷人没有亲情,这都是命。我倔强的告诉他,把钱财摆于亲情之前的人,才是一贫如洗的开始。
可即便如此,在他们面前,我依然常常觉得一贫如洗。
我叫叶兰兰。小时候,母亲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最喜欢的电视剧里有个乖巧的女孩儿,叫兰兰。我一直不敢问她,妈妈,你和爸爸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兰兰,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成不了你们要的兰兰。
我很小就知道我是领养的。母亲说,领养我的当天,我的生母抱着在怀里喝奶的我,在价格谈妥的那一刻,面无表情的把我的嘴扯离她的乳头,把我交了出去,便和长相跟我有几分相似的生父,扬长而去。
这个画面母亲说了好几遍,她每一次都笑着说完,我每一次也笑着听完。她说,爱哭的孩子是没人喜欢的,所以我到现在还相信那一句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差的话。
自小母亲就理所当然的重男轻女,重长轻幼。对我的不疼爱,也表现的光明正大。只是,到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不在乎才会毫无隐瞒,这句话是真的。
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心里住着野兽的女娃娃。有一天,他们的叽笑讽刺和轻视,终于激怒了小小的我。我朝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出,你偏心这样的话。母亲再一次,打花我的脸和我对家人的期待。我发疯般继续喊着,我要回家。
我记着母亲曾告诉我,我皮肤白像的是我的生父,不,我的整个脸像的都是我的生父。我的个儿像的是我的生母。我一直以为我是不相信我的生父生母是绝情之人。后来才知道,我只不过在为流离失所的亲情,另谋生路。
母亲听完,愤怒的回了一句,走啊,你回去。她知道,我是无处可去的。
我跑到院子外的大树下,泪如雨注。那儿有只被我收留的狗,它摇着尾巴欢迎我,我知道,我是它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