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情商”
情商可塑吗?众心理学家各执一词。之所以未能达成共识,部分原因在于概念本身的含混不清。1995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丹尼尔•戈尔曼以一本名为《情商》的畅销书把这一概念介绍给大众。书中对情商的定义涵盖了共情能力、交际能力、自省能力、领导力、自信心、责任心、进取心等N多维度。
彼得•塞拉维和琼•梅耶可算作“情商之父”。 2004年,两人首次提出情商概念:它跟智商一样,是一种可测量的心智能力,包括三个维度:(1)感知、理解自己和他人的心境;(2)以自身感受辅助思考与判断;(3)管理情绪,以利于个人成长或经营健康的人际关系。相比戈尔曼,这个定义边界清晰,在实证研究中更具可操作性,但跟我们的日常语义仍有些差异。
我们老百姓挂在嘴边上的“情商”,似乎多为“人情练达”之意。一句“这人情商真低”,无非是说,此人尚未通达人情世故,不善揣测旁人的内心感受与潜在意图,因而未免举止唐突,缺少分寸。
对人情世故的洞察力,在西方心理学界有个学名叫做“Mind-reading”,或可译为“心意解读”,是指揣测他人的观念、需求、意图与感受。显而易见,它涉及“情感解读”和“意图解读”两个维度。
“情商”能提高吗?
若采纳上述三种定义中的最后一种,即把情商限定为心意解读能力,我们会发现一些令人鼓舞的研究结论:情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而不断提升,而且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加以塑造。
1994年,美国密歇根大学的莎莉•哈彻尔曾以实验证明,大学生在上过一学期人际关系课程后,在心意解读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2013年,德国心理学家埃里克•耶奥伊的实验则证明,心意解读能力在人的整个一生中都具有可塑性。
有心人不免会迫不及待地追问一句:“有没有训练提升情商的好办法呢?”答案同样是肯定的。心理学研究表明,阅读文学(尤其是小说)不失为一个简单高效的手段。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雷蒙德•马尔在实验中对比了长期阅读小说的读者和非小说读者,发现前者在解读他人心意的测试中表现得更为出色。其同事玛娅•吉基奇以实验进一步证明,小说阅读量越大的人,越擅长体察人心。
“读心术”背后的心理机制
读读小说就能变得人情练达,这不是有点匪夷所思吗?若要深究这个问题,则有必要对心意解读背后的心理机制略作一述。
心理学家把心意解读视为大脑对别人心理状态的模拟。比方说,观众们在电影画面中看到一个旅人孤独地跋涉于茫茫沙漠之中,他耷拉着双肩,拖着蹒跚的脚步,目光涣散、嘴唇干裂,显然是被炫目的烈日和滚滚的热浪摄走了最后的精力,随时都会一头栽倒下去。目睹了此情此景,观众自身的干渴体验被调动了起来,对旅人心理状态的模拟在大脑中启动了,毫秒之间我们就把握住了他的感受和意图——“快渴死了!来一口水救救命吧!!”这一模拟之所以一触即发,有赖于这样一个前提——谁都晓得口干舌燥的滋味儿,也都尝过热浪蒸腾的苦头。
美国密歇根大学的阿尔文•高德曼指出,我们自身丰富的经验和感受,对于心意解读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若把领悟别人心意的能力视为一套有模拟功能的软件,我们自身的经验和感受就是加载于这软件上的数据包。阅历丰富的人之所以善于领会别人的心意,是因为他的软件上加载了形形色色的数据包,无论何种境遇都能准确模拟。少不更事的孩子往往不那么善解人意,恰是因为经验感受尚且贫乏——数据包加载得少,软件的模拟功能自然也就比较单一。
读小说如何拯救情商
小说,往往以复杂的人际互动为素材,着力刻画和探究人性,故可视为对现实社会生活的一种模拟。从故事中获得的情感和体验,不论在类型还是强度方面,都堪比现实中的亲身经历。
阅读小说时,大脑中与实际生活体验密切相关的神经元会被文字激活,生动的记忆频频被唤醒,重现于我们的想象之中,构建起一幅幅故事画面。其活灵活现之程度,令人身临其境。
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尼科尔•斯皮尔等人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记录了人类阅读小说时的大脑活动。当读者读到故事人物拉灯绳开灯时,大脑中控制抓握的神经区域会立即被激活;当读到故事人物走进一间屋子时,负责分析场景的神经区域又被激活了。正是在这样一种神经机制的作用下,读者被有声有色的故事情节所牵引,浑然忘我,不知不觉中已穿越时空,进入了另一番天地。在那里,读者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故事人物,察其言、观其行,模拟他们的情感和意图,跟随故事情节,逐渐对这些虚拟人物的性格形成了全方位的认识。与此同时,大脑对种种典型性格分门别类,形成了“模拟软件”的“数据包”,随着种类和数目不断增加,这“软件”的模拟功能变得越来越强大,心意解读的准确性自然也就越来越高了。
如此看来,情商并不是“无法改变的软肋”。随着年龄增长、阅历丰富,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塑造,比如大量阅读小说这一简单高效的方法,说不定真能摆脱情商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