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啊
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清~香~~
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
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那秋观~明月~如同碧水~
冬看~瑞雪~铺满了山岗~
---摘自太平歌词《白蛇传》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岸边“龙点头”。游人到西湖,必去“龙点头”饭庄。其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吸引他们的到底是西湖的水,还是那“龙点头”的醋鱼。
但今天咱要说的,却不是“龙点头”。背行不过百步,是一条僻静的小街,临街有一座二层小楼,楼匾上书“老李家”,这才是当地人心中的酒楼南博万。
南博万也就是第一的意思,据说曾有几个西洋人,黄头发蓝眼睛,在“老李家”吃完后,连挑大指,嘴里嘟囔着:“南博万,南博万。”有好事的伙计就记了下来,后来口口相传,渐渐在当地有了名气。也因着有了名气,原本不算大的小楼,在这僻静的街边倒显得有些“绝世而独立”的味道。
说是僻静,可但凡有些名气的酒楼,哪里又静的下来。“老李家”日日高朋满座,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龙点头”。只在二层临街一侧,用布帘隔了一间雅座出来,虽赏不到西湖美景,但独立出繁闹的大厅,倒也能闹中取静。
雅座只有一间,先到者得。今日坐在雅座中的,是位翩翩佳公子。一袭白衫,一把折扇,腰间一块美玉,温润无瑕。
跟着伺候的伙计叫阮六,精明干练,一双眼睛何等毒辣,一眼看出那白衫的料子该是同福祥的雪纺丝绸,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只不过似乎大了些,鼓鼓囊囊的包裹着年轻公子瘦弱的身躯。那玉更是好货色,虽称不上羊脂,但也不会差太多。
公子年纪不大,细皮嫩肉,一双如水的明眸,看哪里都透着新奇。
这公子……?也太嫩了点,别再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姐吧?得嘞,今儿让你好好开开眼,不吐出十几两银子,算你白来我们“老李家”一趟。阮六转着眼珠,暗自合计。
“伙计,你这都有什么好菜,说说看!”小公子憋着嗓子,故作粗犷。
“公子爷,您是头一回来吧。要说我们‘老李家’的招牌菜,那得算是醋浇狮子头,在两江一带独此一家,您可一定得尝尝。”阮六的舌头如同上满了弦,嘀里嘟噜说个不停,“还有咱本地的特色‘湖八仙’,清淡爽口,和狮子头是绝配。您要是喜欢吃鸡,咱们有老师傅的祖传手艺,三杯鸡、白斩鸡、酱爆鸡,滋味各有不同。还有百年老汤煨出来的酱牛肉,下酒是最好的。更别提西湖醋鱼,咱家鱼的做法和‘龙点头’可不一样,您一尝就知道谁的更好,要不有西洋人都说我们是南博万呢。其它的无论煎炒烹炸,只要您说得出,我们都能做得来。”
“酒呢?没有好酒吗?”小公子眉毛一挑,不满的问。
“酒?有,有!当然有好酒!”你小小年纪还想学人家喝酒?有你好看的。阮六暗地里撇撇嘴,场面上搭着腔,“咱老李家的‘十年春’,谁来吃饭不喝几两,给您先上一壶尝尝?”
“恩,把你说的那些招牌菜,再随意掂配点别的炒菜,一样给我上两份。还有酒,先上两壶一会儿喝,另外再加两坛,小爷我要带走。”
“好……啊?一样上两份?”阮六怀疑自己听错了。“您一个人,吃的了吗?”
“谁说我一个人,一会也许还有几个朋友,估摸着,也该到了。”小公子神秘一笑,右手摩挲着那块美玉,吩咐着,“去吧,按我说的,赶紧上菜,吃完再算账。”
“得嘞!您先喝茶,稍待片刻!”阮六收回跟随公子手指的视线,答应一声,赶紧下去吩咐后厨准备,自己觉着今天遇到了肥羊,赏钱一定少不了。
上菜上双份,不论搁在哪,都很少见。厅里的食客们看着伙计又搬了张桌子进雅座,都窃窃私语,不知里面来了哪路神仙。
乔装的小公子并没有等什么朋友来,上了菜就自顾自的吃喝。许是实在美味,那吃相,连上菜的伙计看着都觉得食指大动。
这……这是多少天没吃过饭了?看她一身富贵,怎么像饿死鬼投胎一般,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养孩子的?伙计们觉得新奇。
顷刻间,酒菜已上齐,阮六还没等说话,只听楼口“蹬蹬”一阵响动,大厅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盯着楼口处上来的两人。只有那小公子,隐在雅座内,浑然不觉地对着狮子头较劲。
只见楼口处的当先一人,身躯高大,披散着头发,脑门箍着一条多少年没洗过的五彩麻绳。身穿打了千层底补丁的麻布片,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肩头背个褡裢,里面鼓囊囊不知塞的什么。光腿没穿袜子,一双草鞋没有底,只剩鞋帮盖着脚面,上边用绳子头绑着小腿。但见他拧着眉,撇着嘴,环顾四周,不怒而自威。食客们被他气势所迫,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那壮汉往前迈出两步,闪出身后的另一人。这人也是一样的穿着打扮,只是瘦小枯干,显不出威势,脸上反而带着愁容,左臂抱在胸前,肩上没有褡裢,却不知从哪找了块不干不净的破布包裹着胳膊,好似受了伤。
他们身后跌跌撞撞跟上来两个伙计,头巾歪戴,衣襟挣开,看似吃了点小亏。俩伙计想要上前却又不敢阻拦,只得远远停下。
壮汉扫视片刻,很快盯住了雅座的布帘,目光似乎能穿透过去一般。接着,迈步往雅座走去,后面的瘦子抱着胳膊,紧紧跟随。
阮六把着门帘,看壮汉想要往里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正犹豫间,小公子一句话,救了他的命。
“我朋友到了,让他们进来吧。这没你事了,没有招呼不许打扰!”
“好,好,小的明白,公子爷您慢用。”阮六暗自出口气,退了出去,经过那壮汉时,讨好地点头哈腰,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壮汉理都没理,带着身后的瘦子,径直挑起布帘,走进雅座。
随着布帘再次落下,厅堂又慢慢恢复了生机,人们小声的交流着拼凑出来的信息。
“这俩人什么来头?”
“看他们破破烂烂,丐帮的?”
“不可能吧,丐帮不都是拿着竹棍,身背口袋?他们背个褡裢算什么?”
“背口袋的那是长老,他们……普通弟子?”
“别瞎说,哪个普通弟子有那种气势,看前面那个大个,一身的气劲鼓鼓着,来头不小啊。”
……
外间的食客议论纷纷,伙计们也都支着耳朵,留意着雅座里的动静。
“我估摸着你们早该到了,实在不好意思,兄弟嘴急,先吃上了。”小公子慢悠悠的说道。
“玉面书生,算你有种,打伤了我兄弟,不藏不躲,居然跑到这里来逍遥。”壮汉的嗓门半条街的人都听得到。“来,来,来,咱们俩试试手,给我兄弟讨个公道。”
“别急,美酒当前,打打杀杀的太煞风景,不如咱们边吃边聊?”小公子依旧是戏谑的腔调。
“哐啷!”一声响亮,好似掀翻了桌子,摔碎了盘子,然后是壮汉恼怒的叫嚣:“小子!别不识抬举,被我找到算你倒霉!”
“对,看你还敢不敢嚣张!”听这尖细刺耳的声音,应该是那个瘦子在帮腔。
紧接着雅间里传出“噼噼噗噗”的声音,好像动起了手来,夹杂着“咚咚”的跺脚声。食客们觉得刺激非常,往日都是听说谁谁谁打起来了,这回,可算见着真的了。也不算见,亲耳听着也不容易,反正都觉得这饭吃的值了,一个个支愣着耳朵仔细听着,不放过一点动静。
伙计们可没那么宽心,阮六更是苦着脸直嘬牙花子,“啧啧啧,这可怎生是好……”他躲在一旁不敢离开,叫过一个伙计,让他赶紧去请李掌柜。
不一会儿,胖墩墩的李掌柜着急火燎的赶来,听着雅座内的“全武行”,又看到外面一个个无计可施的伙计们,着急地小声怒骂:“你们这群废物,就这么干等着啊!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去拦着点他们,别给我把店拆了!快去啊!”说完还不过瘾,抬起脚踹在阮六的后腰上,把阮六踹了一个趔趄。
谁不怕死,你自己怎么不去。阮六心里老大不服,可东家发话,又不敢不听。一边手扶着腰,一边磨磨唧唧地往雅座方向蹭。
就在此时,布帘一跳,闪出一个白色身影。
只见小公子手握折扇,冲着布帘里面点道:“你们人多,在里面施展不开,咱找个开阔场子接着来,别影响了人家生意。”说罢,转身下楼。临走前飘来一句:“饭菜给我留着,等收拾了他们,小爷还回来!”
接着布帘又一掀,撞出一团黑影。那壮汉满脸油花,也不知是抹的还是溅的,身上汤汤水水,褡裢上挂着菜叶,兜底还滴答着汤汁,看起来好酒好菜没少往他身上招呼。
只见他瞪着眼,努着嘴,手拽着褡裢,跟在后面不停喊着:“小子,别跑!”
旁边那个瘦子倒也灵活,一窜一跳地比壮汉还要利落,受伤的胳膊紧紧抱在胸前,生怕掉了,和壮汉一起,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楼梯口。
这……?阮六不知怎么回事,“这”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李掌柜躲在柱子后面等了半晌,这才赶过来,“啪”地拍了一下阮六脑袋,骂道:“还楞着干什么,人都走了,赶紧去看看里面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哎,哎,是,是!”阮六答应着,心里嘟囔,就知道跟我们撒气,刚才跑哪儿去了。
挑帘进了雅座,倒让阮六吓了一跳。不是太乱,而是太干净。桌椅好端端的摆着,碗碟齐刷刷的放着,地上干净,墙也干净,就连菜盘子也被舔得干干净净,哪有打斗的痕迹。
“掌柜的!”阮六都快哭了出来,“咱让那帮小子给蒙了!”
南城根的一所破院子里,猫三儿已换上粗布麻衣,果然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她拎着那套雪纺丝绸的白衫,扔给了坐在一旁的赖书生,书生忙不迭地接过手,小心叠好,用一块大布头,比着干净的那面,把白衫连并折扇都裹了起来。书生看向猫三儿,眼巴巴的问:“玉呢?我的玉呢?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给你给你,小气!”猫三儿手一抖,将那块白玉摔在书生怀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你还不放心,咱可就指着这玉挣营生,我小心着呢!”
“放心,当然放心。只不过这玉是我祖上唯一留下的东西……嘿嘿,自然得看紧点。”书生从怀里套出个袋子,将玉装了进去,又把袋子往怀里一塞。
另一边的傻根,把褡裢放了下来,从里面不断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狮子头,三杯鸡,西湖醋鱼……一边往地上放,嘴里一边“叮当”的发出碗碟碰撞的声响,也难为他那么粗犷一个人,这精细玩意儿竟学得丝毫不差。不多时,油纸包洋洋洒洒摊了一地,满院子飘散着饭菜的香气。
瘦猴的胳膊也不伤了,抽出来活动几下,接着竟然从包胳膊的破布里掏出两坛老酒,坛盖“啪”的敲开,醇厚的酒香霎时钻了出来,钻进书生的鼻孔,引着书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
他看傻根和瘦猴早已你一把我一把的挑着肥肉往嘴里送,自己也赶紧起身加入了战团,嘴里喊着:“别抢,别抢,你们都吃半天了,给我留点,那狮子头给我留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