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又遇见的。当时是一个红灯,他跨在一辆共享单车上,她开着车,两人都在等,她无意中扭过头就看见了他。她摇下车窗摁了下喇叭,他也看见了她。
他今天是约了客户去做一份市场调查的。大学毕业后最终找了这家公司做售后服务工作,专门和客户做勾通走访,了解产品的市场最新动态发展趋势,写调查报告整改方案,工作苦中有累枯燥繁琐,他做的很尽责,经常加班,有时会为某个问题的解决忙到很晚才能睡觉。
过了绿灯,她把车子停在前方路边等他。她开的是一辆白颜色的奔驰,车子很干净,就象她的人一样漂亮,隽秀中透着高贵。
“嗨,这么巧。"她说
“嗨,是啊！"
“这是去哪？”她问
“约了客户去谈个事"他说
她轻轻一笑,说:“别骑车了,上车吧,我送你。"
他和她的故事很老套。小学时的同学,同班,有一阵子同桌,初中时两人同班,高中时同校不同班。彼此虽然很熟悉,关系却一直不咸不淡，碰个面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她不是属于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皮肤白皙有点小小的微胖,看着却很养人眼。高中时段这个年龄期,虽然学业负担很重,但每个人都会有点懵懂的故事的。他有心仪的女孩,她呢？他不知道,他那时还未刻意关注过她。
他和她的交集是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高考结束后发生的。他意外的收到她的邀请赴她的谢师宴,他有些小惊讶,不过那天还是去了,他带了个小礼物,网购的流氓兔,毛绒绒的很搞怪,她属兔,女孩子吗比较喜欢这个,他想。
谢师宴是在市区的一家知名酒店办的。他骑了车摸了好一阵才找到,酒店门口他见到她和她的父母正在礼迎宾客。他有些拘促的把礼物送给她,她笑意盈盈地接过手说谢谢,把他领进大厅,大厅里金碧辉煌,在这个年纪之前他从未见到过如此气派的地方。里面有她的很多同学,有一些他都认识。整个晚上宴会气氛很嗨,唱的跳的喝的都很助兴,她和父母逐桌敬酒表现的落落大方。他坐在她的邻桌,因为认识的同学关系都很一般,他一直中规中矩的喝着饮料吃着菜和周围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然后他看见她走过来,手里举着杯,杯子里是半满的红酒,他看见她白皙的脸一片潮红眼里微微透着一丝迷朦,那一刻他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的好看,她长大了,他在心里想,不禁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
他没办谢师宴。父母也曾征询过他的见意,他说自已这次高考没发挥好没考上理想的大学没心情办,其实他是想帮父母省一笔钱,他们挣钱不多,这几年在自己身上花的开销也不少,上大学马上又是一大笔钱,能省就省吧。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吃了那么多同学的饭,他也想请他们吃一顿,父母爽快同意了。他开始订了一个名单,预算了人数,都是些很铁的同学朋友,当然也邀请了她,不过当时他是有一阵犹豫不决的,想想她请过自已,不请她太说不过去了。
聚餐是在一家自助火锅馆吃的,真心不贵,之前他打听好了价格向家里要了钱。满满两桌人,挤了又挤。同学们都各自送给了他大大小小的礼物,她也送了,送的是什么他当时不记得了,礼品太多了堆在身边象座山,有印象的是那天她好像穿了一件白颜色的短裙,头发上束了一根黄颜色的带子,化了个淡妆,那是过后几个死党偷偷告诉他的,说你请的那个妹子真他妈有品味。
那场聚会闹的昏天黑地,免费的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他不知道他自己当时喝了多少酒,挨个敬挨个回,舌头己经开始要打结了。
那天总共来了四个女生,其中一个是他有点心仪暗恋的,同学们都看的出来,酒喝多了大家纷纷打趣,闹着要他俩相互抱一下,手挽手喝交杯酒,他脑袋那时已经昏昏沉沉的,举着杯子和每个女生熊抱,当他抱住她时他闻到她的身上有看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体香,大约是一种精致的香水的味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的吋刻终究还是要来临,他和他们一一拥抱拍照留念,他跌跌撞撞地把大家送到车站,突然就失态地大哭大闹起来,抓住他们的手不让离开,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啊……几个铁杆同学和几个女生都哭了,她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晴也模糊了。
那天聚会她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碗筷都很干净,不象别人面前个个都杯盘狼藉，因为没有熟悉的同学,加上女生特有的矜持,整个晚上她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怎么动过筷,她也不习惯这样的吃饭环境,她有点饿,不过心情却不坏,看着他们玩的那么开心,看着他的女同学笑着喊着他是个大暖男,哦,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她在心里笑了。
他回家是她帮他打车的,那些同学都是从别处赶来的,只有她和他是一个地块的。他脚已经软了,她拖着他连人带礼物装了一车把他送回家,第二天醒来他才想起来车费还是她付的。
大学生活开启后,他们开始慢慢建立了联系,微信聊天QQ留言,一直就这样不冷不热发展着,假期两人偶尔也见见面,聊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那个暑假她约了一帮老同学一起去旅游问他去不去。
很多钱吧？他问。
不要钱,我爸公司团购的,她说。他想闲着也是闲着,出去开开眼也好就答应了。偏偏那几天天不作美,连续的阴雨让这次旅游兴味索然,回来时在车上她就开始不舒服,晕车加感冒身体浑身难受,他注意到她的反应,下了车陪她去了一家医院开了一些药送她回到家。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过着,变故发生在那个凌晨时分,他刚睡下,手机嘀嘀的响了一下,然后嘀嘀又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见她发过来两条微信：
在吗？
想你了。
那一刻他有点二,不知如何回复,他发了个很冏的符号,你是不是发错了？
没
她很快回过来了。
他和她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交往,彼此每天在手机上嘘寒问暖,讲着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小长假他抽空去她的学校看她,假期她到他的学校等他一起回家,一切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带她去大排档,她依旧吃得很少,你不饿吗？他每次都这么问。她每次都笑意盈盈地摇摇头。
他曾经带她来过家里两次,母亲听儿子说过她俩事,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每次来都张罗好几个菜,她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以后不在外面吃了,你喜欢就让我妈给你做吧"
她抬头看着他,睫毛微微的有些弯曲。
她后来没再到他家吃过饭,他也问过原因,她说怕给他妈增加麻烦,相聚时他依旧带她去大排档,她依旧吃得很少,她依旧笑着说不饿。
大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随性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他每天忙着写简历投简历去应骋找工作,他们之间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在晚上相互用手机聊一下。没多久她告诉他她要上班了,她爸找关系给她在银行找了份工作,他很高兴,说,今天到外面吃个饭吧给你庆贺一下。她回说今天没空他爸给她安排好了。
那改天吧,他说。
嗯呐,她回。
他后来就忘了这个事,为找到一份稍微理想点的工作忙的焦头烂额,几个月过去了他在现实面前低下了那颗高昂的头,他向她诉说自己的苦闷,她也一直安慰着他鼓励他。
他最终找了一家小公司做最普通的销售工作,总得先挣钱养口,其余的以后再说吧,他无奈的想。
他开始每天起早贪黑四处奔波,以前不懂销售这行,干了这行才知道真是个既伤身又伤心的活,没有业绩就没有钱就这么简单,每天看着别人的白眼,听着别人的冷言冷语,伴着爱搭不搭的神情,他感到自己快熬不住了要挂了,晚上回去太累了也不想说话,他照例会发信息问候她,让她注意注意身体,有一次她说：你真是个暖男。其实那时侯他工作很不顺,心象结了冰,她问他工作情况,每次他都告诉她自己现在还行,一天比一天好。后来他发给她的信息她偶尔才有回复,慢慢的就没有了。他没有多想,那时候工作让他烦燥不安,能清净一下他觉得反而更好。
他在那个公司干了一年多,咬牙坚持了下来,然后又跳了一家又干了一年,他感到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干了有些得心应手了,作为回报公司也给他加了薪提了职。那天晚上他刚到家,手机响了,她发来一条信息：还好吗？
他一下子才想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是的,他太忙了,除了工作就是睡觉,他也好久未问过她过得怎么样,他有些自责。
还行,你呢？
我很好,她回
那好,等我哪天空了回来好好请你吃顿饭。
嗯,以后再说。
他又和她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有些东西他没提,她也没问。
收到她的结婚信息是在半年多后。那天他正和客户谈一笔业务,他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就看见了是她发来的：
我下月要结婚了,你能来吗？你确定来我就把日期发给你。
他脑袋当时就嗡了一下,断路了一般,两眼呆滞地望着客户,客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轻轻一点拨,他就把事情原尾说了出来,然后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那笔业务最后是哭成了,客户签了字拍了拍他的肩膀拎包走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回想往昔他俩的一幕幕,他记得自己从未要求过她什么,她也从未承诺过他什么,那时他年轻什么都不懂。
祝福你,我会来。半夜凌晨他给她发了信息,他没问为什么。
她结婚那天他特意请了假,在酒店门口他看见她穿着一袭白纱一脸笑意伴着父母礼迎宾客,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恭喜你,他说,然后递给她一个礼包。她浅浅一笑：谢谢,接着她把手轻轻地抽回去。
他在豪华大厅的一个角落坐下,慢慢地喝着酒,菜很丰盛,餐具很高档,灯光很柔雅。他看见她被新郎牵着手相拥走进大厅,在灯光的咉射中显得格外漂亮,她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他甚至也闻到了从她身上传过来的一丝精致的香味。新郎听说是某局局长的公子,俊拨倜傥,两人站在一块更显郎才女貌。她终于长大了,他不禁喑自笑了起来。
他后来又跳了一家外地公司,开始拿更多的钱,当然也付出更多的苦,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承受的。
他坐进她的车,告诉她往哪里走,到了地方他带她一起见了下客户,简单的聊了几句和客户约了时间下次再谈。
“今天一定要一起吃个饭,我欠你的" 他说。她莞尔一笑:“是吗？"
他带她来到一家比较精致的小餐厅,环境很优雅,他让她点菜,她说,随你。他点了几个小菜征询她的意见。她笑了,你点的我都喜欢,笑语中透着暖昧。
她依旧吃得很少。你不饿吗？他问。她盈盈一笑：我在减肥。吃完饭她要送他回去,他坚决不肯,“我还是骑单车,你路远,早点回家"他说。他打开车门跨了出去,她喊住了他：“我是真的爱你的,但我不能嫁给你"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头深深地埋在方向盘上。
“我知道"他转过身,看着车窗里挂着的那只还在摇晃的流氓兔,淡淡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