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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妹妹问我,想同孩子一起过来玩几天,问想要带点什么,我说不用带了。过了一会儿,想了想:“那就带几根苦瓜、一点辣椒、一小把豆角吧。”妹妹心满意足地说:“好的。”
到了北站,只见妹妹同小不点正在往这边望过来,我加快步伐走了过去,笑容慢慢地荡漾开来。小不点长高了许多,瘦了一些。妹妹也瘦了,眼神依然明亮。想帮着提行李箱,妹妹忙说:“不用了,这有轮子,可以拖着走,挺轻松的。”想着这些年忙前忙后,实是不易,令人欣慰的是,孩子今年终于考上了心仪的高中,松了口气。
回到家,妹妹打开行李袋,此时的行李袋象一个魔术箱,忽而变出青青的豆角、忽而骨碌碌地滚动着淡紫色的茄子、还有红红绿绿的辣椒、瘦瘦长长的苦瓜、散发着特有清香的腐乳、红红的辣椒酱……妹妹一一介绍着,这是在善牛哥的菜地里摘的,这是丽的妈妈做的,这是妈妈做的……“哦,这么巧,正好回去了一趟?”“丽的妈妈病情好一些了吗?”“妈妈怎么不一同来呢?”“是的,碰巧回去看房子,就在地里摘了一些。”“好一些了,还得定期去长沙治疗。”“妈妈说这边太热了,家里凉快一点。”妹妹一一回复着,祝愿丽的妈妈早一些好起来。
拿起一把青青的豆角,上面缠绕着一根淡黄色的干稻草,我将它解下来,顺手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将它拾起来,放在了架子上。曾经它是多么的苍翠,如剑般的稻叶衬托着金黄色的稻穗,低垂着头在夏日的熏风中轻轻地摇晃,如今稚嫩已褪,时间给予了生命另一种颜色。
匆匆忙忙地准备做饭。将豆角及红红绿绿的辣椒洗净切碎,加入生姜蒜末,放少许盐,翻炒了一小会,便做成了一道菜,茄子切大块,加整只辣椒,蒸十分钟左右,加入炒好的蒜粒,捣烂即可。苦瓜切成薄片,用盐腌一会儿,将沥出的水倒出,入锅,放入几片辣椒,加入生姜、豆豉,翻炒几次装盘……那些熟悉久违的清香,扑鼻而来,依稀中仿佛看见父亲坐在餐桌旁,正往酒杯里斟酒,我们围桌而坐,母亲说:“这苦瓜好,清热解毒,你们要多吃些。”那时,我与弟弟、妹妹并不听,只是觉得苦。母亲便将碗里的苦瓜丸子用筷子夹开,留下肉丸,那时的我们自然是高兴的。想到这里,我问妹妹:“现还觉得苦瓜苦吗?”妹妹笑着道:“怎么会呢,不苦啊,挺爱吃的。”我也笑了起来。
晚饭后,便坐着聊天,妹妹说:“其实家里面感觉要热一些。”“是啊,今年天气有些反常。有些地方干旱,有些地方多雨。”“明天想去哪儿走走?”我问道,小不点听了,从房间跑出来答道:“想去海边,也想去逛商场。”“好啊!”我笑道。
夜渐渐地深了,妹妹有些困了,就去休息了。望了望摊放在地板上的辣椒,忽然想起一件旧事,虽然时光久远,依然感到有些心惊,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善牛哥的敏捷。善牛哥是我的堂哥,勤劳,印象里,他似乎没有跟谁学过砌墙,盖房子,也没有学过电工,然而却是无师自通。只是脾气有些大,时常跟伯父、伯母吵架。
那是夏天的一个夜晚,原本好好的灯突然不亮了,母亲用手电筒照了照电灯泡,见银色的钨丝没有断,就顺着墙壁查看电线,发现断了两根,就拉下电闸,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接上了,然而拉上电闸后,灯仍然没有亮,母亲便走过院子,去找善牛哥过来检查一下,我站在屋子里,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穿过窗户泻落下来,风摇竹林,发出簌簌的响声,静谧而美好。这时突然火光四射,跳动的火苗在木质的墙壁上飞快地窜动,我惊慌地跑出屋子,大声喊道:“起火了!起火了!”只见善牛哥飞快地冲出房门,跑了过来,冲进着火的房间,看了一眼,迅速地拉下电闸,顺手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扑打着,燃烧着的电线终于熄灭了。惊魂未定,善牛哥说:“这是将火线与地线接在一起了。”我似懂非懂,母亲说:“当时接的时候想了一下的,真是接错了。”借着煤油灯,善牛哥仔细地看了看,很快将断了的电线连接起来,并用黑色的电胶布缠好,打开开关,电灯亮了,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
现在回想,不知当时年轻的母亲,是抱着怎样的勇气将电线接上的,也不知泥地里滚爬的善牛哥是怎样分辨出火线与地线的,总之对于当时的我,是一个谜。
那根妹妹带来的捆扎在豆角上的稻草,我将它扔进垃圾桶,然后又将它拾起来,仿佛捡起一段久远的过往,一段回不去的旧时光。它曾经生长在故乡的哪一片田野?又是经谁的手将它收割?留给人间的是金灿灿的稻谷,带走的是凋零。
我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金色的稻浪,在广袤的田野上翻滚着,浸透着人们辛勤的汗水,满载着沉甸甸的希望。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牧童跟在牛的后面,慢悠悠地走着,鸭子似乎并不需要追赶,只需要几声吆喝,便一路摇摇晃晃地从村前的小溪里爬上岸,再摇摇晃晃地踱着方步回到各自的家。金色的夕阳温柔地将最后的余晖洒落在天地间,照亮人们回家的路。
刚收割的稻田里,散发着稻谷、稻叶的清香,我和小伙伴们赤着脚,捡拾着散落在地里的稻穗,时常有泥鳅或是黄鳝,飞速地从脚趾缝间溜走,待弯下腰,急忙去抓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反倒身上、脸上飞溅起点点泥浆,我们互相望着,开心地笑着。这时母亲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便匆匆忙忙地跑到小溪边,将脸上的泥浆洗净,互相瞅瞅,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青色的炊烟,已袅袅升起。
如果说人是一棵树,故土便是树的根。当下是果,那么过往便是花,如果说心是一湾湖水,四季的掠影,就好似天空的云朵,飘然而过,看似无痕,实则有影。记下一些零星的碎片,寻找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