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诗句,其中的“雎鸠”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鸬鹚。
鸬鹚,也叫鱼鹰,苏州本地人称之为鸟鸬鸬,是我国南方广阔水面上常见的一种姿势特异的水鸟,其形体与鸭类相似,只是嘴不像鸭嘴那样扁平,而是嘴粗长有端钩,视觉敏锐,水中可看出几米远,善于潜泳,专于捕鱼。
苏州人习惯将捕鱼称为捉鱼,鸟鸬鸬捉鱼是江南水乡独特的历史传承,这项工作需要勇气、技艺、人与鹰的无间合作,是江南水乡的野性、力量与传统的象征。
看鸟鸬鸬捉鱼非常有趣,宽广的湖面上,载着鸟鸬鸬的小船晃晃悠悠。那些黑色的鸬鹚站立在小船两边的船舷上,严阵以待。赶鸟鸬鸬的渔民站在小船上,手握长竹竿把左右两边的鸬鹚一掠。鸟鸬鸬扑通扑通跳入水中,一个猛子扎进去,湖面立刻失去了平静,荡起一圈圈粼粼的波纹,无数浪花跳跃。
鸟鸬鸬一头扎进水里,那厚厚的蹼脚犹如一把强有力的划桨,推动着它们在水下迅速地游动,我们虽然不能看清它们在水下是怎样捕获那些或大或小的鱼儿的,但我们却能领略到它们的敏捷和凶猛,仅仅一会儿功夫,第一只鸟鸬鸬钻出了水面,嘴里衔着一条大鱼,喉囊鼓鼓的,喉咙里塞满了鱼。
渔民们把长竹竿伸过去,把鸟鸬鸬钩过来,提到船上,然后一把抓住鸟鸬鸬,先夺下它嘴巴里衔着的鱼儿,再把它喉囊里的鱼儿挤出来。因为鸟鸬鸬的脖子被渔人系着绳子,稍大一点的鱼,鸟鸬鸬是呑不下的。
接着,一只接一只地,越来越多的鸟鸬鸬携带着战利品回到船上,喉囊鼓鼓的,扑着翅膀跳上渔船,不多一会儿,又有鸟鸬鸬钻出水面。渔人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把吞进喉囊的鱼挤了出来,又把它甩进水里。
这时河面上就热闹异常,霎时间,这只鸟鸬鸬上来,那只鸟鸬鸬下去,河面上飞溅起一朵朵水花,波浪一圈圈井然有序地向岸边扩散。鸟鸬鸬不断地跳上渔船,渔人继而收拾它们的囊中之物——鱼儿,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河边的人们就会兴奋,有人甚至激动得大喊大叫,仿佛自己是鸟鸬鸬扣捉鱼的人似的。
遇到鸟鸬鸬偷懒,不愿意钻进水里捉鱼,或是鱼多的水域,渔人轻捷地走到船中间,立起马步,双手叉腰,全身的力凝到两腿上,手上用竹竿拍的着水面,脚下“噼哩啪拉”踩躜船板,小船便震颤了,口里气吐丹田,“嗬嗬——啊嘿嘿”,全身一上一下抖动,簌簌的声响中,鸟鸬鸬像听到命令似的,就都扑着翅膀乖乖的钻进水里去了。
渔人不停地用竹竿敲打水面,鸟鸬鸬不失时机跃起,贴水面翔过,钻进水中……那高一阵低一阵的声音,跌宕起伏,舒缓从容,听来富有音乐节奏。渔人船板踩得愈欢,鸟鸬鸬捉鱼捉得愈欢,水上一阵噼哩叭啦,船上主人一阵狂喜……
也有不怎么乘巧,不主动上缴战利品的鸟鸬鸬,围着小船游动,不愿上船,渔人便划船过去,用钩子勾住鸟鸬鸬的脖子,拉过来将鱼鹰口中的鱼儿缴获下来。
为了鼓励鸟鸬鸬,渔民会用手摸摸它们的头,然后再拍拍它们光滑的背,鸟鸬鸬受到了渔人抚摸,往往会骄傲地张大嘴巴,重新跳进水里勤快地劳动着。同样的过程,同样的结果,一遍遍地被重复着。
偶尔,会有一只鸟鸬鸬上错了船,但没关系,这聪明的家伙很快就会醒悟过来,嘀咕几声,转身跳下水,游回自己原来的地方。
鸟鸬鸬具有很强的协作精神,当一只鸟鸬鸬追赶一条大鱼时,其它鸟鸬鸬都会赶过来帮忙,大伙儿同心协力地把那条倒霉的鱼儿抓住,一块儿游回船上。
对于鸟鸬鸬捉鱼,唐代诗人杜甫在《三绝句》中就有很细腻的描写,体现了人与鸟鸬鸬之间互相信任、和睦相处的关系:“门外鸬鹚去不来,沙头忽见眼相猜。自今以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百回。”而明末清初诗人吴嘉纪,在《捕鱼行》中也有栩栩如生地进行了描述:“茭草青青野水明,只待渔翁口里声。船头一声鱼魄散,哑哑齐下波光乱。中有雄者逢大鱼,吞却一半余一半……”
等到岸上炊烟四起,渔人就不再赶鸟鸬鸬下水了,让它们停在船舷上。他从舱里拣些小鱼,一条条抛给鸬鹚吃。鸟鸬鸬张开长长的嘴巴,接住抛来的鱼,一口吞了下去。
夕阳照在小湖上,没有什么风,平静的湖面像一面镜子。岸边有几棵垂柳,垂柳那边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几只又窄又长的渔船浮在湖面上。近处的那只船上,渔人正坐在船尾悠然地吸着烟。
天色逐渐暗下去,湖面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条闪闪的水痕。鸟鸬鸬吃饱了,又像士兵似的,整齐地站在船舷上。渔人就荡起桨,划着小船回去了。
待冬日小河瘦成一条线时,鱼鹰才真正有歇息的日子。渔人用肉喂着。等来年再大显身手,鸟鸬鸬这时也会撒撒娇:非精肉不食,主人就爱抚地盯它一眼,那眼神里有份嗔怪,也有份希望……
如今,河道污染严重,这种捕鱼的方式已几乎灭绝,鸟鸬鸬更是少见了,只有极少数的古镇作为民俗表演项目保留了下来。可是,那种野性的江南风情却造就了一方的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