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是一个胖子,从小就是。
作为胖圈资深人士,小赵从上小学第一天开始就感受到了胖子这个身份的独特之处。自我介绍的时候,班主任第一个就点名让他上:“来,坐在第二排靠窗的那个小胖子,上来给大家开个头。”小赵显的极不情愿,在一众的哄笑声中,他感觉这个原先只有亲戚们过年时候捏着他的脸的时候才讲出来的称谓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听。“我不是小胖子,我…我…我今天可是一个人来上学的呢!”全班听完笑炸了锅,但其实小赵的后半句话是对的,小学第一天,他确实是一个人来的,至于前半句嘛,咱们先不聊这个话题,我们只需要知道,经过小赵“成功”的自我介绍,小学六年,他都被叫作小胖子。
小赵从此开始了自己漫长的胖生逆旅,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有情怀的胖子,谁说他胖他上去就是一顿小胖拳,奈何小学不是战场,输赢总是要教导主任说了算,在几个小瘦猴被小赵弄的鼻青脸肿,俯首称臣的同时,小赵的妈妈却已经在办公室里向敌方的父母说了无数次好话,道了无数次歉。终于她忍不住了:“你小子下手这么没分寸啊,你这么胖,不知道打别人会很疼啊。”小赵不知道他打别人会不会很疼,但妈妈的这句话,让他却是钻心一般的疼。
小赵收手了,往日胖子的荣光一去不回,他不再是那个为了一个到底是不是胖子的问题跟别人干仗的小胖子。在那个母亲的话等同于圣旨的年纪,他开始接受自己是一个胖子的事实,并默默的留下了一个潜意识——自己就是别人眼中的麻烦。
小赵的小学生涯其实过的还不错,我是说与他后面的日子相比而言。伴随着初中第一堂生物课老师扭扭捏捏的开始讲授性器官的那个季节,小赵也有了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当然,是个女孩子。那个公主般的女孩是小赵的同桌,小赵喜欢她的原因,其实自己也记不得了,多年以后,他甚至都记不起那个女孩的样子,只记得阳光打在她的头发和作业纸上的时候,这个世界都是一片芬芳。
小赵其实是见过别人谈恋爱的,甚至还见过一起去进黑网吧的男生都有人身边已经换了好几个女孩。小赵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带一个女生来网吧,看着他玩游戏,玩一天。但恋爱对他这样一个自卑的胖子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小赵完全不敢和漂亮女生说话,以至于虽然喜欢了同桌两年,但其实说的话真没几句。在某一个周六,看到一起上网的三炮带着小赵的“女神”出现在网吧的时候,小赵愤而下了机,他往左一拐,用剩下的钱来勇闯了一次天涯。小赵知道,喝了酒,晚上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但或许,这就是男人吧。这一晚,母亲的咆哮和白天一男一女的身影,让他睡的很是难受。
转眼上了高中,小赵越发觉得,自己肯定是投错了胎,要不就是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的话,跟了他十几年的脂肪,怎么还锲而不舍的堆在他身上。小赵在刚上高一的时候喜欢踢足球,打篮球,可他慢慢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不是球没进,而是那些女生的指指点点和肆无忌惮的笑声,于是,每一次运球,每一次奔跑,都让小赵如芒在背,他觉得自己看起来肯定就像一团高速运动的肉球,所有看到他的人,心里肯定都藏着一句话:“看这个胖子,真他妈胖。”
于是,小赵转战文坛,足球换成了马尔克斯,篮球变作了川端康成。他陶醉在这些文字里面,感觉自己就快要建起一个自己的王国,里面有无数好东西,当然,还有最漂亮的女孩子。小赵心想:“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一定他妈是个胖子说的。”但其实,小赵的高中感情史,并没有因为他读了几十本书而稍作改观,这一切依旧十分狼狈。
又是同桌!又是同桌!小赵无数次问自己:“咋就他妈和同桌过不去呢?”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小赵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坐在他身旁的这个女孩。她消瘦,柔弱,身上有淡淡的香味,笑起来牙齿会露出好多,虽然和书上写的笑不露齿的美女不同,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小赵心中的地位。关键是,她似乎并不讨厌小赵胖子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好讨厌的,小赵并不像一般的胖子那样,周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特别是喜欢上她之后,小赵恨不得一天洗三回澡。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小赵还摸了一下她的手。天啊!女孩子的手!柔若无骨,粉嫩白皙,小赵觉得他就是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能触碰到女性的男人,牛逼!
但天不遂人愿,女孩在正准备文理分班的夏天,回了玉门。小赵急坏了,他发了疯似的在QQ上找女孩聊天,女孩三四天回一次,小赵便三四天才高兴一次,终于有一天,女孩说:“我知道,你对我有那个意思,但是…这么多女生,其实不一定要喜欢我的…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我其实一直有个喜欢的人,他和我以前……”小赵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睡着的,他只是又尝到了那已经快忘掉的酒的滋味,好像有点咸,真他妈难喝。
小赵思来想去,肯定是因为自己太胖了,不然,好好的女孩,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但人已经走了,再说这些,又有啥用呢?不行不行,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如果有一天能瘦下来,一定还能和她在一起!小赵又拿起手机,给女孩发了一条QQ:“如果我有一天瘦下来了,我能和你去一个大学,和你在一起吗?”但这一次,女孩干净利落,再没有给小赵任何等待和幻想的机会:“死心吧”。原来,别人三天回你一条消息,只是不想让你太伤心而已,这世界,还是他妈的好人多啊。
分班后的两年过得十分乏味,毕业后,小赵自己总结高中三年,高一是快乐的,高二想回到高一,高三想甩掉高一。考完英语的晚上,小赵喝的大醉,他举起一杯酒,却不知道和谁去碰一家伙,那时候还没有“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这句词,等到他知道这一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新的故事。
大学是自由的国度,至少还没来的时候小赵是这样想的,他想,自己可以去读点小书,弹点小琴,最好再去谈个姑娘,把琴一扔:“美女,其实,我这双手不仅仅会弹琴……”
男人的审美其实就俩字:“感觉。”这不,眼瞅着小赵就碰到了一个让他很有“感觉”的女生。在小赵眼中,她真是可爱极了可爱极了,小赵还记得村上春树那句话是咋说来着:“爱你就像几月份的什么小熊……”虽然这老哥又没得诺奖,但有这半句话就够了。小赵觉得,这女孩就像自己的小熊,就连想到她的名字,心里也会变得柔软起来。关键是,小赵自觉和她聊天其实还聊的可以,聊的可以说明什么?她不嫌自己胖啊!(什么脑残逻辑)于是,一起吃过一顿饭后,小赵终于表白了,他真正的,第一次的,表白!
“其实吧,我有一事一直没告诉你,我和我的那个他前段时间吧……刚分手” “唉……我们俩以前吧……反正后来就分了” “一时半会…忘不掉他……我觉得咱俩当朋友不就挺好吗” “哎呀,眼光放长远啦……这么多女生”
小赵感觉自己有点晕乎,好像有一个人在不停的扯自己的脸,边扯边说:“哟呵~哥们,这话咋感觉似曾相识啊。”
这么多年,小赵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他吧,早有惯性思维了,比如每次和自己喜欢的女生无疾而终的时候,他总是认为自己太胖了,一点都不愿意去想别的原因,想到其他的,都让他心烦。其实,说不定,只有他小学班主任和他妈觉得他胖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