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随风踉跄地走到桌边坐下,他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被鲜血浸润,但黑色的布料却映不出一丝血迹,只被刀剑切开的皮肤触目惊心。他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往右肩的伤口上抖了抖,再用嘴咬住衣服的一块布条,用力一扯,手嘴并用,把右肩的伤口包扎好。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左前胸的伤口,这里比身上其他位置伤得更深,狰狞的伤口处有些暗红的结痂,但他刚为右肩包扎时,牵动了此处的伤口,刚凝固的结痂处又裂出一道口子,鲜血淙淙。然而此刻的身体已至极限,他无法再抬起手为自己处理前胸的伤口。
余光瞟到了床上,一具赤裸的身体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旖旎的春光只这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随风靠近床沿,扯过裘被盖在如烟的身体上,右手迅速抬起点了两下,为如烟解开了穴道。
甫一解开穴道,如烟抓紧被子裹成一团,缩到床角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尖利的“啊~~~~~”,然而下一刻,她的手绢被团成一团塞进了嘴里,脖子上的皮肤被尖锐的东西抵住,随风闪至她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威胁道:“再叫,我就杀了你!”
如烟身子僵硬,不敢乱动,似乎感受到身边人的杀意,她惊恐地胡乱点着头,眼中皆是惧意。
“穿好衣服,过来帮我包扎,我便不伤害你。”
随风吐出一句便撤下了抵在如烟脖子上的剑,取出了嘴里的布团走回桌边。感受到身边的压迫消失,如烟拿过肚兜,襦裙在被子里迅速换上,匆匆下床走至桌边。
随风正低头用嘴为自己解开夜行衣,一手一嘴颇有些狼狈。
感觉到来人,他抬头看了如烟一眼。这是张清丽明亮的脸,不同于青楼中打扮花俏、胭脂浓郁的庸脂俗粉,眼前这个女子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意味,虽发型凌乱,但隐藏于青丝中的小脸洁白如玉,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娇艳欲滴的小嘴,牙关紧咬,脸上仍带着一丝潮红,一双美目警惕地瞪着随风。
随风瞥了一眼边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如烟摸索着凳子靠着桌边慢慢坐下,却仍与随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从不滥杀无辜,你不必如此。”
闻言,如烟稍稍卸下防备,但一双眼仍死死盯着随风。这个男子全身上下包裹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了一双细长的瑞凤眼,低垂的睫毛根根浓密,微微上翘的眼尾本应带有温柔与缱倦,此刻却流露出冷淡与疏离。
他身上多处可见刀剑伤痕,左胸的衣裳已被撕开,露出一大片裸露的皮肤,一道3寸长2寸深的伤口狰狞可怖,外绽的皮肉边缘布满黑血,创口处血肉模糊还在不断淌血,显然此人刚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你来帮我上药。”
随风命令式的口吻,让如烟心头闪过一丝不悦,但此人身为江湖人士,又身怀内力,若真想对她不利,一进房间即可一剑封喉,何须等到此刻再动手,加之他的话语虽简短冷淡,但行为却无一丝不轨之处,如烟按捺下心头的不安,依他之言动起手来。
她将头发随意挽起一个髻,卷起了袖子。随后又将凳子挪进一步,把茶水倒在手绢上,颤抖着轻轻为他擦拭伤口附近的血迹。她低垂着头,擦得很认真,因为距离的拉近,眼前人的呼吸似乎就在头顶处,一呼一吸间,似有双手在轻轻抚着头皮。
虽然已是青楼女子,对男女间的事早已炉火纯青,但平常与男子的接触却总是坦诚相见、直奔主题,如烟以为男女间的关系大多如此,那些男人的眼里虽也情意绵绵,但关起门来,却与狼虎一般,只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她在他们眼里只看到了情欲与疯狂,看不到一丝所谓的情感与怜惜。
想到这里,如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他疲惫地闭着双眼,却未见一丝的松懈,眉头紧皱,不知是疼还是别的。
许是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随风一把将手按在佩剑上,猛地睁开了双眼,当发现是如烟时,整个人松懈下来。
“怎的,有问题?”随风带着慵懒的语气随口一问。
如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睁开眼睛,一瞬间的四目相对让她有些恍惚,随即低下头来轻声低嚅:“没有。”
良久后,一声轻叹:“随风。”
如烟对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感到疑惑,正想抬起头来询问时,突然意识到,他在介绍自己的名字。
“如烟。”如烟继续手上的动作,接下话茬。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醉生楼的花魁。”
似乎没有料到她的身份,随风闻言一怔,眼中闪过惊诧:“听说花魁只卖艺不卖身,看来传言非实啊。”
如烟垂下了双眸,眼里俱是无奈与黯淡:“若非走投无路,世间多少女子愿踏入青楼,委身于人。我们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与笑脸,只为生存,卖艺不卖身,简直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