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醒来

八月十九号,我拿上了我绿的行李和背包离开了家,奔向成都甘孜藏族。
我看过高峰之巅下冷色的碧水,经历了稀薄氧气的喘息。
相信了信仰下的贫穷,记录下从未有见过的人和事。
总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了一个高度。懂得照顾自己,懂得追求精神思想。
但成长显然明明不止这些。
八月二十四,我从甘孜藏族回到了成都,回到了城市,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开着投影屏,吃着炸鸡奶茶麻辣薯粉,享受着富裕的味觉体验。

八月二十四,七点吃饱了盖上被子准备小眯一会,音乐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删掉了,变成了普通的手机铃声,接起电话,老爸的电话,有点奇怪,我出去玩他从来不打电话我。
“你奶奶走了”电话那边只响起了这句,怀疑自己听错了,再问一次。答案一样。
脑子一懵挂了电话,把飞机票轻轨票看了一边。打电话给我姐。
“爸妈说,如果早上赶不回来。就算了”
声音哽咽,但显然这不是该哭的时候,改签了二十四号晚上十点的票。
收拾刚翻出来的行李,想叠再放进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叠都叠不好,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好,只能用蛮力盖上,六月份开摩托摔伤骨折的伤口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开始疼起来了,明明之前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怎么疼过了。
打了个滴滴,看了一下价钱,飞机票贵了五百,滴滴也涨了呢。
跟朋友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坐着滴滴就走了,看着窗外鼻子酸的不行不行,想抱着亲近的人,想大哭大闹一顿,但看着驾驶座上的人,把所有情绪憋着,鼻涕都憋出来了,手上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找到了剩下的两张纸,不够用啊。

到达机场时八点半司机突然说,忘记要过桥费了,自己的耳朵好想已经失去了部分听觉,模模糊糊的就应了一声多少钱,转了账,平时我应该会顺口吐槽一句的。但显然现在没力气吐槽了。
在机场打印了机票,选了个位置,旁边的机场的姐姐“坐后面吗。前面会好一点哦”喉咙好想被唾液缠住了,嘴巴不想打开,点了点头打印了就走,那个姐姐好想还要推销些什么,来不及打断,只想离开,看到机场巡逻的金毛犬都好想跑过去让它抱抱我,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它在认真的工作,它回头看了看我,对视上了,是啊我还有事情没干呢,处理好行李箱,把之后民宿的推掉,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三的点,从包里找到充电宝,插上,没反应。充电宝什么时候没电的,昨天才充满的吧心里想着,好像什么事情都在向我捅过来,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看到一个肯德基,进去想买点东西好在那里充电,坐下来插上电,看了看手机的肯德基的菜单,只想喝水,饮料都没有,只有雪糕和套餐,吃不下。趴会再点吧。 想打个电话给家里人,发信息没回,我姐最后的消息“奶奶九十多了安详的睡觉,你冷静下来,别着急,慢慢来”我在发信息也没有回了,应该再忙吧,电话不敢打。
其实我面对死亡不多,但也有,可孤身一人在这么远的地方着急赶回去,那是第一次,多了一份劳累,多了一份崩溃,多了一份无助。
给朋友发信息,他们都在安慰我,可是好像起不了作用,但还是需要说声感谢。至少让我感觉我还有人陪我聊聊。
手越来越疼,爬了会,最后一张纸巾都都用来擤鼻涕了,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想,就是很难受,无助感很强,从八点半还要等到十点,好难受,陪我聊天的人都要休息了,发条朋友圈吧,虽然知道不该那么做,但此时真的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呆到九点半又拿起了行李箱,准备回家了。
好像忘了点肯德基了,在人家那借了电,竟然没有消费。
成都的机场好冷,只穿了短裤短袖,保温杯也丢在甘孜,刚充了百分之五十的电,又开始向下减了,百分之四十,百分之三十。
给我个姐发了个消息“上飞机了”
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飞行模式只能让我一个人自己呆着。
乘空姐姐问“要毛毯吗?”想要,但是嘴巴不想动,算了不要了。冷冷就过去了。
伤口好疼,想睡会,侧左边不舒服,侧右边,伤口好疼。
此时想起胖子说了一句:“伤口还没好,就出去浪,还去高原地区,你就是TM作,怪谁”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脑子靠在窗口,以前都喜欢看飞机上的夜景,拿起手机相机,拍拍拍,不知道拍的什么,但是看着地上面上灯像发光思维导图一样,很漂亮。
睡醒了头疼,继续睡,又继续头疼。
醒来到达了广州白云机场,已经凌晨了。
下飞机去拿行李,行李带好慢,一直没有出来,看着一起下车的小伙伴,有人来接,有人帮忙提行李,有人结伴而行,我跑去贴着墙,背对着所有人,脑子不受控制的轻撞着脑门,撞了一下不疼,再撞一下刚刚的头疼好像得到了缓解,再继续撞,好想撞上瘾了,停下的时候,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流,嘴里直喊着一句真tm的惨,脑子好麻,嘴角肌好酸疼。
刷了手机屏保变成了七夕,哦,今天七夕节,自己一个人其实不需要过节的。
刷了会朋友圈,有的人双手十指紧扣,有的人刷起来玫瑰,我呀,不羡慕你们过节,但是现在的我看起显得格格不入呢。
或许啊经过这一次,我真的成长了,被迫那种。
虽然很难受,但显然我还是能把事情处理好。
虽然很伤心,但是我还是可以不麻烦别人。
拿了行李箱,凌晨一点,地铁六点才开,大巴车五点才开,顺丰车还要预约。
我姐打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去。”心情很烦躁,只想回家,说了一句“你别管”挂了电话。我冲动了,发了条信息跟她说“自己一个人,好无助”,然后很听话的打算呆到六点。
显然只是打算,根本坐不住,两点多打了个拼车就往广州南方向走了。
车上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回家,一个来工作,原来凌晨三点的城市很多人还忙碌。
到了轻轨站,四点多了,订票订不了,必须六点,轻轨站也没不开五点半才开。
对面是一条河,跳下去会怎样,只是胡思乱想而已。
我身后有一群打着地铺累的吹着河里的风依然睡的很香的人,也有烧着气腾腾卖着早点的走鬼小摊。
他们身上很脏,但是很安静很舒服。
门开了,冲下去买最早的票六点十七分。
坐上了轻轨,旁边和后面是个叔叔,他们也是一个人,焦灼的看着手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机好想再准备些什么,十二个小时没睡的我累的一下就突然睡过去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换作以前都怕坐过站根本不敢睡。
醒来,右边叔叔终于问我:“姑娘,下车有没有公交站到港口”“应该有的,下面就有公交车牌,你到时候看看”
后面的叔叔好像看到了这一幕也跑来问我:“到富华总站的有吗”坐在前面没看到叔叔的脸,累的不想转头了“有的,下车对面就是各路的公交车应该都会到,你们到时候自己挨个看看路牌”说完看了一下信息,我姐“到了吗?”“快了”
下车,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本应该是有回到家的归属感的现在只是想赶紧找我姐。
回了家换了件黑色的衣服就往了奶奶家赶,门口堵着很多的人,身上被人缠上了白带和毛巾,唢呐响了起来,百岁灯也走了起来,腿好累好困,走了一圈一圈,感觉自己要晕倒了,一盏灯,两盏灯。。。。。。。九十盏灯。。。一百盏灯,每一盏灯,心里都再想,“奶奶我好累,我不想走下去了,你醒醒,你看看我都累成什么样了,醒醒看看我”,撑着过去的,没有了虔诚,只是看着奶奶感觉她好像随时会睁开眼,广东省的天气是三十五度,我奶只能在冰箱里呆着,我在想这样冰着会不会我奶还没死,但是你们这样给她冻着就给冻没了,有点怕,但就怕她轻微动了我没看到,所以盯着她的脸。拿了死亡证明下午火化,最后一次瞻容的时候从冰箱拿出来的奶奶脸色挲白头上有了许多的小水珠。
看着周围的人撕心裂肺,我们显得异常的安静。
送进去的时候,隔着玻璃,大家看着,做法事的神婆喊了一句“走好”
家里人都喊了起来。我站在了我爸的旁边,我爸趴在铁柱上面喊了一句“阿母。。。”
旁边的人喊的都是:“阿母,走好”“家母走好”“阿婆走好”我爸只是重复的喊着句“阿母”像是后面的话被堵住了,声音越发哽咽,浑厚的嗓音,变得黏稠,变得煽情,本来重新堆积好的的情绪,被我爸一下次打垮了,喉咙好疼,喉咙好扯着我脑子,整个头颅好想被人打一颗一颗的打上了钉子。
我和我姐走出去背对着大家。我姐不敢抱我,我也不敢抱她,因为我们都知道,只要一抱我们的情绪就会崩溃,拦都拦不住。
火化后只剩骨头,我奶头额真小,不像我脑袋子跟个球一样的大。如果我的脑袋是篮球,我奶只能是个圆形橄榄球。
火化完进入了土葬,后面还有一系列繁琐的事情,办完已经六点了,已经二十三个小时没睡了。还要招呼别人入座吃饭,我先吃完离座回了家,一个人回了家,灯全部让我开了,外面阳台黑着灯,都好像看到我奶站在那里,害怕袭来。
进房门开灯准备关灯睡觉,关灯的那一刻,看着窗外,立马又打开了灯,连风吹过来,都觉得恐惧。
别人总说:亲人离去都不会害怕。
显然我不是总多人数的那种,我除了伤感,和疲惫。我面对黑暗是害怕,害怕和害怕。明明平时看惊悚片都还好的。
躺在床上在家庭群组发了条信息:“你们啥时候回来,陪我睡觉。我好害怕”回我,开灯睡觉,听回音乐,看回综艺。
太累了。还没回信息就睡着了,中途我爸跑到了我床头跟我说了一会话,迷迷糊糊的回他也没有发脾气,换做以前肯定床气一爆炸就一脚给他踢走了。
准备离开我房间他还问我:“要不要把灯关了”“不用”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了。我妈在阳台晾洗衣服。喉咙干涩的我“妈咪我像感冒了”“我也是晚上煲凉茶”我姐七点也发来消息“困死了,累死了还要上班”我回“让你再请一天假,你不听”
对啊,我们再累再难受伤心也好,外面的世界依然在继续,别人的安慰只能短暂的共情,痛苦只有我们经历的人知道,疗伤需要交给自己和时间。
谁都明白天下无不散筵席,谁都了解百岁归老,谁都知道生离死别终归命。
但是既然渡入凡尘,就躲不掉七情六欲。
经历再多不会习惯,见过太多也不会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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