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读】琉璃姬:读鲁迅《野草》集《秋夜》

寄 语:我一直对先生的定义是诗人,作家,小说家。也就是于我看见先生成就最好还是诗,不是五四前后写作白话篇(类同当下口语诗),而是《野草》。《野草》是先生最为特殊与另类的著作,在艺术性层流甚高于先生的杂文与短篇小说,我知觉散文诗的定义是确切的,在先生的《野草》后,再没有那么深邃的散文诗吸引我回味,当今的散文诗只有艺术的描边,临帖,修辞,内容大致空无有,少有先生那般对人性甚至于自我至暗时进入,《野草》是用灵魂与思想作的诗,且是大诗,与时代对过话的那种诗,我不认同主流对《野草》的解读与看法,太局促,《野草》中是深邃的中国人里世界,富有深刻的哲性,残酷的人性,与唯感性与唯理性,今天来读也不过时,我会用我自己的思与观断断续续尝试写一些觉与悟,读诗唯有诗人来过最为妥帖,敬意,共享。



鲁迅《野草》:《秋夜》原文与琉璃姬读文


鲁迅: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琉璃姬:失望,还是失望,后园,可以是我的后园,也可以不是我的后园。)


鲁迅: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而将繁霜洒在我的园里的野花草上。

(琉璃姬:哪里是天空,是高处的脸嘴。需要仰面,然而蓝比黑更诡异,更曲折,更值得怀疑。这便是意象上的深意,星星,那是高处的人物,他们决定着一个时代的繁霜。)


鲁迅: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琉璃姬:谁明白那些为低处绽放的花,那些野草。那些萧瑟,那些理想。(指向五四)人们几千年都在仰面朝天,只许他们为蜜蜂与蝴蝶的繁忙而盛放。


鲁迅:枣树,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先前,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连叶子也落尽了。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

(琉璃姬:枣树,作古守老,秋天,落尽,弃绝之望。这一切,都有一个参照,便是那高处的诡异,肃杀,冷寂,静态。)


鲁迅:鬼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而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

(琉璃姬:高处的脸嘴回避一切,仍是明月高悬,清白人间,清白啊,清白得一无所有,清白得瘦弱不安。这是一种专*制,集*权的蓝。)


鲁迅: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着许多蛊惑的眼睛。

(琉璃姬:将要干枯挫败的精神,仍抱着同归于尽的壮烈,但这一切,都始于情绪,终于情绪,人间没有任何改变。)


鲁迅: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

(琉璃姬:这可能是最古老的摄像头。某种情报,间谍,信息。或者宪*兵。)


鲁迅: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 琉璃姬:这是没有希望的人间,人们只能睡下,这是新精神的弃绝挫败,旧日老爷的和笑,先生自己也有了这恶毒却懦弱的人性,因此让灯火再明亮些,警惕些。)


鲁迅: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不多久,几个进来了,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他们一进来,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他于是遇到火,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那罩是昨晚新换的罩,雪白的纸,折出波浪纹的叠痕,一角还画出一枝猩红色的栀子。

( 琉璃姬:照亮先生的微光,也照亮了前仆后继的无足轻重之人,因为年轻,火焰似乎不是真的,这即是年轻人的牺牲。)


鲁迅: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弧形了……我又听到夜半的笑声;我赶紧砍断我的心绪,看那老在白纸罩上的小青虫,头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遍身的颜色苍翠得可爱,可怜。

(琉璃姬:猩红色的栀子花开,青年之殇,赴死的青年,青葱的青春,可敬又可怜的精神,还有那高处老爷与巷陌远去的笑声……)


鲁迅:我打一个呵欠,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

(琉璃姬:这里即不需要解读了,我也想点支烟,致敬所有苍翠精致的英雄们。)



结 语:这是先生《野草》集中最好懂最通透写得最浅的抒情篇目

媒体主流解读很准确,但强调某一历史背景则大可不必

鲁迅属于中国作家的精神,也属于青年精神,属于全历史时期

只对诗文中电影胶片质感的艺术渲染与新青年精神

做一次回放,记录,强调,因为先生的精神

无论在任何时代,亦是苍老与年轻的国家

悲怆亦或希冀,繁复意象,无非复杂的中国之秋


鲁迅写于一九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琉璃姬读于二零二二年二月六日





诗人琉璃姬:写作也是将头摁进黑夜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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