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也会有这样一个体会,生活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熟的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去细细辨认,突然有一天,你面对它的时候,你感觉很茫然,很陌生。比如“意义”这个词,你一直在写“意义”,在说“意义”,在读“意义”,在找“意义”,可是到底什么是“意义”呢,或者说“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我会去翻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我也可能去百度一下,我还可能到哲学家那里去寻找答案。甚至有时候,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可能是大酒后的次日早晨,在洗涮的时候,你不经意抬起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你竟然冒出一个让自己吃惊的想法,镜子里是谁,我是谁。慢慢地,你想起来了,今天是个工作日,你要吃早饭,或许早餐前还有个晨练,在去上班前你要送孩子上学。上了班,你要参加一个活动,你还要在某个环节完成代表性的任务。于是这一切让你按部就班,不再思考你到底是谁。
这些自问和细辨的时刻,想来真是可爱。我离哲学很远很远,根本谈不上来定义这些时刻,解析这些时刻。但有一点是比较确定的,就是这些时候尽管有些游离和迷茫,却是离自己比较近的时刻。意义是什么,在语文中有对应一段文字解释,在哲学中也有系统阐述。而意义在经过每个人的思考前,只是两个文字,或者一个词语罢了,经过了思考,才有了属于思考主体自己的意义。正如道理在经过体悟之前,只是一句话,经过体悟才成为于自己有意义的道理。
我们总是在辨别孤独和寂寞的区别。孤独和寂寞都是表示孤单冷清的心理感受,而孤独还多一层意思,即独自一个的客观状态。人在孤独时,即独自一人时,你可能感到很冷清,很无聊,很难耐,你也可能很专注,很饱满,很充盈。是游离不定还是聚精会神,想来万般都在“我”。你可以对牛弹琴,可以呆若木鸡,可以苦思冥想,可以虚无放空。和自己在一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你基本不需要凭藉更多外在的东西,只需要与自己对话,与自然对话,或者默默相对即可。和孤独结伴行,又是一件非常难能的事情,你要切断越来越变得容易的种种外在联系,你要暂时放下你作为纯粹的人的存在之外的许多东西,名利情等交织而成的社会存在感。“慎独”的警醒表明,孤独亦敌亦友。而“高处不胜寒”也说明一定的高度需要对孤独对应的胜任能力。
扪心自问,什么是开心,什么时候是开心的。对于“开心”,除了快乐的状态外,我想更高级的层面,应该是把心打开,让自己和自己做朋友,让自己和自然做伙伴,自由进出往返。心门打开的时候,或许就是离自己灵魂最近的时候。“开心”未必一定要有“喜悦感”,沉浸感也是对的。一个人潜心阅读中的融会贯通,见证生命离开时刻感慨万千,黑暗中仰望星空的渺茫神奇,清晨邂逅雨后蘑菇的即兴愉悦,一句电影台词的入耳入心。都能奇妙地连通你潜藏体内感应的河流。
很多高人和哲人都有一些共通之处,他们习惯并享受独处,他们更多求诸于内,他们持续自察自律,他们酷爱植物。菩提树下的修行,瓦尔登湖畔的独步,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灵修大师们的冥思和空灵。
很幸运,被所谓现代包围着的我们,还能拥抱传统,还有传统和自己在一起。
我们还是可以一头扎进“之乎者也”,和古人们对话;我们还是可以热爱琴棋书画,保留一份痴心。我们可以游走在中国和印度的传统之中,可以打太极,可以做瑜珈,可以近老庄,可以习佛学。从纷纷扰扰忙忙碌碌中抽离出来,安顿身心,在专注中蓄积力量。进可图厚积薄发,退可以自得其乐。“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看来于人于己,须有一癖。“癖”,让你更容易和自己在一起。
人生很短,欲望很长。欲望或如人生长长的影子。影子也能体现一定程度的存在感。欲望完全没了,人生就不丰满,甚至丧失了人生的本义,苦行僧清教徒毕竟是少数。一味去追求欲望的实现,就好比为了追随影子,放弃了真身。
独乐乐,也可与众乐,众乐乐,亦需与己乐。
和自己在一起,无需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