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衣袂
辫子姐是一位陪读母亲。
儿子考上高中以后,我也加入了陪读队伍,从而结识了住在对门的辫子姐。
辫子姐原名张燕。初次见面,我就被她那条乌溜溜的大辫子给吸引住了。从农村走出来的她,模样普通,但是行动起来,大辫子就随着弹性的身体跳动,又欢快又灵动,任谁都猜不出她已是四十八的女人。
我们住在这栋楼的顶层。孩子忙功课,男人忙事业,没有电梯的楼道里平时罕见其他人,进进出出的我俩就试着靠拢。熟稔后,我亲切地喊她“辫子姐”,她也喜欢跟我念叨自家那本难念的经。却原来,她已陪读了六年。陪出的大女儿现在武汉上班,陪出的小女儿现在郑州读大学,眼跟前陪读的,是个儿子。这儿子自小娇生惯养,越长越有脾气。眼见就要高考了,还成夜玩手机,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提起来就头疼。转而,她又欣慰地说,不过他爹已经在他的名下存了两百万,以后咋说也不会饿着他冻着他。但我还是希望儿子能上大学,可莫像我,睁眼瞎似的。我说你没上过学吗?听起来不像啊。她说,上到五年级时,我娘突然喝农药死了,爹就让我退学回家带弟妹……我那时学习成绩特别好,要是家里能供得起,说不准我也能考上大学哩。
后来,从她嘴里,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孩子他爹姓田。田家原来穷得揭不开锅,是她不顾她爹的打骂,一心一意地非要嫁给他当媳妇。他爹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进村当文书没几年,就接替了村长的位置。前几年学着搞工程,狠狠赚了几笔。家里新盖了楼房,也买了小车,可就是一年到头忙得见不到他的人影儿。她说,没钱的时候吧,总想着挣钱。这有钱了吧,日子倒过得没有了硬气。我们我们两口子这点死工资,天天掰手指计算着花,也难过。她说你头疼脑热时,身边总有个热乎人吧?我病死,也只能自己打车去医院……
说实话,我有点同情辫子姐。嘴说有钱,她的衣服,却大多是女儿们穿剩下的。即便时尚,穿到她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我提醒过她几次,见她依然如故,也就不再吭声。
一天我上街买菜。同在附近陪读的一个熟人突然问我说,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大辫子哪去了?我说她婆婆摔骨折了,现在县医院,她每天忙来忙去的,我很久都没见到她了。
熟人说她那是骗你的。她男人在外养了个小三,常年不回家,她耐不住寂寞,就在舞厅里勾搭了个男的。被那男的老婆发现了,现在逮住她就骂,她吓得不敢露头了。
我说,那不可能吧?大辫子看起来挺老实的,况且她都那个年纪了……
熟人说,她陪读这些年,滥名声早就在外,只是你刚来不知道罢了。要不,你去问一个人,她以前就租你那房子,她知道得最多。她就是为了躲那滥女人才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