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次我享受由于能力不够无法办到而要求别人帮忙带来的那种挫败感,那种在别人麻利的动作中产生的既有着钦佩又有着对自己下一次尝试的笃定感。
这种感觉我在旅行中得到了充分体验。
有人问我,出去旅行,你们几个小孩儿,不会感到孤独,无所适从吗?不会想家吗?
说实话,这几个问题都值得我用血一样的亲身经历去实践,去摸索,去回答。
暂时有发语权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父母的担心程度是远远大于你在外玩嗨的程度的。你以为他们给你准备的他们确确实实一个不落都准备了,你没想到的他们也都一一备全,翻开行李箱,先畅快淋漓地舒口气,嘴里碎碎地谢几声母上大人,父亲大人。然后开始全身心的投入旅行中去。先玩他个昏天暗地几天再说。这是我原本的计划。
我原本也是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是当很多事一蜂窝地涌向你,唯一的想法只是:我喘不过气,爸妈救我,啊啊啊。
我们举目茫然,四面张望,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我们像一块块融化的夹心奶油似的被挤在一个个黏乎乎的肉体之间,突然感觉找不到自己,突然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尊贵,到了这个世界,出了我们各自的那个家,那个朋友圈,置于这个社会。我们还是一无用处,呆若木鸡,脆弱的可怜。
我们原本全副武装,坚不可摧的铠甲仿佛一瞬间变为隐形,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们被仿佛被一个个夹杂着听不懂方言的外省人看得透透彻彻,不留一丝余地。我们再也没有能力以我们以为百毒不侵的身躯拿起我们原以为的坚不可摧武器来对抗这陌生的一切。
现实是这样的,我们所谓的武器装备,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也只不过一部手机而已,那里面装满了各类旅游软件,去哪儿旅行,百度地图,我们被一个屏幕下的指示麻木地控制着,浑然不知,洋洋得意。我们自以为主宰在着智能机器人的一切,竭尽所能地利用他们的一切,却不知不觉慢慢丧失自己的功能。
手机铃声救命稻草似的响起,我们歇斯底里地冲电话那头缓慢而苍老的声音大喊,不顾及旁人如何彻彻底底地看破自己。我们很快体验了一把从山顶风光无限好之处掉落险峻悬崖的强烈讽刺感与差距感。我们通过手机,发现他们离我们足足有四千多km,在一个无比遥远的城市,不仅如此,他们在一个三线城市,而我,在国际大都市。有可能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有可能我一下步行程是去一个二三线甚至四线城市,这样,会让我心里有所安慰。
可是,现在我一刻都受不了,我有这么这么多他人都会的看似如此简单的事情无能为力,这些完完全全是我们意料之外的,这些不是都可以通过手机解决吗?可是现在,我竟烦躁到连去百度都不愿意,况且百度了,我也不一定就能看得懂。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就像一个巨人,一个小矮人,一个目光凌厉猖狂咧开了嘴大笑,一个卑躬屈膝狼狈不堪惺惺作态像个乞丐一样万般乞求。
这一切一切要命的差距如此清晰的摆在你面前,受不了,承担不起,如何结束,我要回家。
这是我当时在成都和同伴欲从春熙路回酒店的心理感受。受不了,老子最怕晒,别跟我提什么晒晒更健康。承担不起,做个出租车都得上百,老子的钱不是用在这玩意上的。如何结束,这是个问题,老子真他妈现在就想做灰机回家吹空调盖被子吃冰淇淋。
说白了,我是个情绪比较不稳定的人,尤其是在天时地利人和通通不具备的时候,我急容易崩溃。兴许是在家里被自以为当做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太久。
当时令我极为不解的是这样一件事,使我发现其实一个人的负面情绪爆发频繁程度与这个人的精力所剩度是有关的。
同伴都不是所谓的高智商,也不是走一次路就不会忘的“便携地图”,但其中有一个姐们儿精力莫名其妙地特充沛,戴了顶鸭舌帽,一个人任凭裸露在外的小腿脖子被无情地烘烤,成都的光线一向不算强,可是初来乍到,很显然,我是碰上了倒霉日。有些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就要看你会不会躲,而不是会不会修了。不是人人都是建筑工,但大部分人都可以有足够的精力与之对抗。
可是当时的我没有,成都34℃的下午,我孤零零地立在王府井百货前,眼眶里充溢着不争气的泪水,看着炽热的影子,顾影自怜。我不值得被怜惜。因为我没有面对这个世界的魄力,我只有看着别人在太阳底下暴晒自己站在阴影下心疼自己的份儿。
姐们儿兜兜转转好几圈,最后还是带回来一个不尽人意的消息,没有找到百度地图上所指示的公交车路线。蓄势已久的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蜷缩在角落,有些事,不出力,不是少了份你的功劳,而是有了遗憾,有了漏洞,没有人来填补的漏洞,它会让以后的你后悔莫及,悔不当初。
我从地铁站查询到可以到酒店的路线,如获至宝。与同伴达成一致,终于走出了窘境。
到了酒店之后,大家提及此事,便纷纷开始对我赞赏有加。我心里却颇有些过意不去,跟大家说起不怕晒的那位姐们儿的功劳,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我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刚刚虎口逃生,我知道自己脆弱,可是事实比想象中更脆弱;我知道外面穷凶极恶,可是实际上这一切比我想象中更加步履维艰。
16岁的我,在成都酒店的晚上,一个人静静地躺着,感受自己的心跳,百感交集,对于父母,与其说想念,不如说是需要。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我们有到深夜却还未找到落脚之地的时候,有因人生地不熟出糗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因个人问题而产生集体纠纷的时候。
这样的感觉真好,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身边总是有人的。
无论是陌生人,还是再亲密不过的人。不过,有人说,几个小姑娘出去,总是危险的,走在任何地方,始终都有潜伏着不为人知的安全隐患。很幸运,我们没遇到,也有可能,我们差点遇到,不过希望下一次来这座城市,我们会更好。
旅行总是这样,一段洗牌的过程,走着走着,你会把那些喜欢的,适合的地方留下来,沉淀下来,等待下一次的邂逅,下一次不一样的惊喜,没有了初遇时的惊喜莫测,却也不是精心策划的清清楚楚。只是,我们更加成熟的去将自己交给这座城市,融入这座城市,装作一个常来客,来自己喜欢的那个餐馆里,点自己熟悉的菜,跟身边的人谈笑风生,看城市的人来来往往。
我喜欢成都这个城市,在那里短暂的五天逗留使我感觉到她是一个生活节奏较慢的一个一线城市,浓浓的火锅味令人热血沸腾,可是深夜走在行人依旧不减的大街上,却多了一份舒适与坦然。
也许更是因为,我在那里找到了我自己,我在那里成长,我在那里跌倒,我在那里哭泣,于是我怀念那里,我与成都这座城市有着互相的吸引力。
开头的那段话是我这次旅行的心得,我觉得旅行正是这样一个正视自己,重新审视自己的过程,发掘自己潜能的过程,学会在一个集体中找到存在感,发挥自己作用的过程,很自然地融入一个社会的过程。也许你也曾经像我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哭泣,但是请擦干眼泪,没有人会看你哭泣,大家看的只是你哭泣外表中直接告诉人们的脆弱,没有人会想要知道这背后的故事。
只有你一清二楚,也只有你能亲自愈合。在陌生的城市,第一次,我们也许收获的是冷漠与无助,甚至眼泪,但请相信,这些都会帮助你下次变得更加优秀。第二次,你一定会感受到这个世界带来的满满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