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雪花飘飘,思念遥遥,故乡的那雪那景,那人那事,就像这冬天如约而至的雪花,在记忆里飘呀飘……
——题记
我的家乡位于河南省的最南端,离湖北省的省会武汉相距不足200公里,山青水秀,四季分明,蓝天红城,气候宜人,素有“小江南”之美誉,也是全国最宜人文居住地之一。
雪小禅说: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喜欢冬天。来德国后,由于德国的冬天特别漫长,几乎占了四季中的一半。因为安静,我反而对冬天情有独钟。提起冬天,记忆里的那雪花啊,便飘呀飘地飘到了童年。
在童年的记忆里,每年的冬天都会下很大很大的雪,也会下很多很多的雪,感觉整个冬天都在下雪,而且一下就是一个冬天,那雪总也不见停,总也不见化。真的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远山近水,一片苍茫。
记得有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又特别的冷,山上的树都结了厚厚的一层琉璃(冰),肆虐的北风吹过,许多树枝承受不了琉璃的重压,纷纷折断,满山遍野都是残枝断树。我们家后面的那一大片竹林,全部被大雪压趴了,看过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由于天气持续寒冷,许多人家里备用的干柴烧光了。为了取暖,没办法,大家纷纷冒着大雪去山上捡那些被琉璃压断了的树枝回来烧,爸爸和哥哥们也去捡了很多,放在火塘里配着干柴一起烧,那些琉璃经火一烤便化了,淌了一地的水。
那时候都是烧柴取暖,烟熏火燎的,一家人团团围坐火塘,常常是“前面烤焦了,后面冻撬了(家乡话,意即后背冻得冰凉)。”偶尔从火塘里的热火灰里掏出一个两个煨熟的红薯,几个板栗,一捧花生,大家分而食之,那种悠香,那种其乐融融的情景,至今仍在梦里萦绕。
妈妈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花木兰》,《穆桂英挂帅》,《梁红玉》等等那个时代喜闻乐见的人和事。
有时候我们兄妹几人,也会夹一些烧好的碳火放在火盆里,上面置一桌子,拿床单一铺,围在一起打扑克。
记忆犹新的是:钩子钩钓鱼,排竹竿,五十K,十点半,增鳖等等。 最好玩的是十点半和增鳖,十点半就是每人手上的牌,数字相加不能超十点半(半点是印有小人的11以上的扑克牌,包括大小王),谁超了就是撑死了,不足十点半就是饿死了,正好十点半的比例不大,所以我们常常会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叫:贪吃鬼!饿死鬼!呵呵,笑声震天!
增鳖相当于赌博,但不赌钱,赌运气,谁先将手里的牌发完谁就算赢了。比如一个人先发一张五,另外一个人也说发一张五,但不一定是五,其他人也可以发,若没有人掀开便罢,若掀开不是五,那桌上的牌全部是他的,有时候手上的牌剩一两张,正窃喜赢家到手时,突然被人掀开桌上的牌,惨了,捡了一大堆牌到手上,输定了,看到捡到牌的人脸变绿的样子,其余的人会拍掌欢呼,哈哈哈……现在想来,我依然会笑出声来。
慢慢的天气开始回暖,雪便也慢慢的一点一点融化。白天雪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屋檐落雨般倾泄而下,到了夜晚由于温度骤降,那些化完尚没流完的雪水到第二天便冻成了一根根的冰棱,挂在屋檐下被太阳光一照射,幻着七彩的光芒,煞是美观。我们便常常拿了竹杆去敲打,有时候看到晶莹剔透的冰棱像冰棒一样,也会捡起一段扔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一气儿。
犹记得三爹门前有一条斜斜的小巷子,终年不见阳光,一到冬天那里的冰便结得厚实,是天然的蹓冰场。我和堂弟堂侄几个人,便会偷拿着家里的铁锨,一人蹲在铁锨上,一人拉着铁锨把,“哧溜”一声从那上面蹓下去。虽然有时候拿捏不住,连人带铁锨一齐滑到旁边的沟里,摔得生痛,我们也乐此不疲,嘻嘻哈哈的继续蹓上蹓下,有时甚至玩得汗流浃背。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张张留在记忆里的小脸,依然是红通通,汗浸浸,笑眯眯的。
再稍大一点,我去上学了。留在记忆里的,仍是雪大天冷。
我记得自己每到冬天,两只脚后跟便会冻裂开来,就像八月的石榴,裂着个嘴,脓血横流。因为冻疮,那脚便不能穿上鞋子,只能趿拉着,而且一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才见好。
也记得那时的妈妈,每天都为我的脚操碎了心。每天晚上临睡前,她会细心地用热水慢慢帮我洗脚。因为脚上有冻疮,不能直接放盆里洗,她会拿两个盆,一个装水,一个用来接水,她把我的脚搁在她腿上,一边慢慢用湿毛巾淋水,一边用手轻轻揉搓,嘴里还不停关切地问:“疼吗?不会烫着你吧?”洗完了,她会细心地帮我涂上自制的药膏,再细心地用纱布包好,套上袜子。
那冻疮其实很讨厌,在被窝里一捂热,便会奇痒难熬。那时的我也不懂得控制自己,便在被窝里“扑扑通通”地又蹬又闹,又哭又叫。将劳累一天早已沉沉入梦的妈妈吵醒,妈妈慌忙爬起来,将我的袜子脱掉,细细的,柔柔地帮我抓挠,直到我不再折腾甜甜地坠入梦乡后,她才能重新躺下。
那样飘雪的冬天,那样寒冷的冬夜,不知妈妈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因为妈妈的温暖,也因为妈妈的体贴,那些冬夜不再寒冷,也不再漫长,留在我记忆里的只剩温暖。
因为我的脚年年都会冻,妈妈听人说,用干辣椒棵,干茄子棵烧水洗可预防,于是每年秋末妈妈都会收集那些别人不要的辣椒棵茄子棵,以备冬天烧水给我洗脚。
还有人说用狗油擦脚也可以预防冻疮,妈妈若是知道有谁家宰狗了,也必千方百计讨点回来。还有人说多吃牛肉羊肉保暖,也会减少冻疮,妈妈便听之信之,每年都会喂上几只羊,到冬天宰了来吃。也不知是妈妈的苦心经于得到了回报,还是我长大抵抗力增强了,到了三年级以后,终于和冻疮说拜拜了。
多少年过去了,妈妈那双温柔的手,那温暖细致的呵护,那不辞辛苦千方百计地奔波劳碌,依然让我感受着她的温暖她的体贴。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让我感动在怀,怀念在心。
前年冬天在家,第一场大雪将临时,女儿和儿子看到飘飘洒洒的雪花,玉蝴蝶似的在空中飞来舞去,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也童心大发,陪着他们在后院里又蹦又跳,又唱又笑,引得邻居们引颈侧目,窃笑不止。
后来雪越下越大,我们娘仨索性从家里拿出铁锨,小铲子,堆起雪人来。由于技术不是很好,只能算是雪堆,儿子拿出两个琉璃子按上算雪人的眼睛,女儿找了个小胡萝卜插上算是雪人的鼻子,我则拿小铲子帮雪人修了个嘴巴。儿子说雪人怕冷,又将自己不戴的帽子围巾拿出来,帮雪人穿戴整齐,倒也像模像样的。
夜晚躺在床上,儿子说:“妈妈,雪人一个人在后院他不会怕吗?”
我说:“他不会怕,我们在屋子里陪着他哩。”
儿子说:“妈妈,明天我们帮他做个妈妈吧?这样他就不怕了。”
我紧紧搂了搂儿子,说“好的,明天我们帮他做个爸爸妈妈,让他有个幸福的家。”儿子甜甜地笑了。
前天打电话回家,儿子雀跃地说:“妈妈,下雪了,可是没有人陪我堆雪人,你和爸爸要是在家就好了,就可以和我一起堆雪人了。隔壁小宝宝的爸爸妈妈帮他堆了个好漂亮的雪人啦!”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仿佛看见满天雪花中,儿子孤伶伶地独立雪中,如那个孤独的小雪人……
冬天来了,雪花飘飘,思念遥遥,故乡的那雪那景,那人那事,好像这冬天如约而至的雪花,年年在记忆的天空飘呀飘。
那些留在时光深处,留在在记忆门楣里的美好画面,是如此清晰,如此让人怀念,但却只能在梦里重温。
记忆里那些铺天盖地的大雪,记忆里那些童真的画面,记忆里那些和亲人们一起嬉戏的欢乐,不知何时才能再现?
为了生活,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啊,便如同这雪花,有的飘到了天南,有的飘到了地北,飘啊飘啊,飘落到了各自的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