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到了凉州城,下午先去了鸠摩罗什寺,绕塔7圈,然后就去了松涛寺。
松涛寺跟想像中的出入不大,很小。主门不开,从侧门走入后便听到几声狗叫和满树的鸟鸣。果然叫松涛寺,两进的院落里竟有几十棵苍松古槐傲然挺立。那树不算粗,上面挂的牌子说树龄竟已有1000多年!大树啊大树,你在此守候那么久,看尽世间变迁,如今看到我这黄毛小儿来此拜见是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啊?
据风水行家说,能长大树或古木的地方一定不错,“地气”很旺。可不是么,抚摸那沟壑纵横的树皮就能知晓无尽的沧桑,抬头望那树枝便知其生命力之旺盛。前不久看一片文章,一位植物学家经多年研究后发现其实树也是有“智慧”的,它们会有族群的概念,会互相传递营养和信息。那这满院子的树该是一大家子咯,不声不响的繁衍了千年。
哦,不对,哪是不声不响呢?分明是已经喧闹成涛声了。这涛声早已化作咒语,传递的是那来自西夏的信息。
走入这松涛寺,雪师《西夏咒》里的好多情节突然涌上心头。我似乎看到了吴和尚坐在树下啃着馍馍,从嘴里省出钱来,将一度荒废的院落又一砖一瓦的重建了起来。看这不大的地方,按照寺院的规制却也建的很完整,主殿、配殿、钟楼、鼓楼,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仔细看房顶的挑檐,那木结构也许还是当年的原物,只是这墙应该都是后来新建的。可以想见,当那场浩劫过去以后,这里满目疮痍的样子在吴师父的眼中化作汹涌的泪水,洒向那已干焦多年的土地。撸起袖子来就干吧!至少还有口气在。多少人经不起折腾把命交给了黄土,活着就好!活着就能做点事情。不然呢?傻子一样在老树下坐以待毙?切~~笑话!
人生自古谁无死,化作泥土也芬芳。
我还看到了吴和尚在被谝子们拉出去批斗,桦条风一样裹挟而来……抱头蜷在地上的吴和尚看不出一丝懦弱。谝子们看到的是懦弱,而我看到的是韧性,是另一种强大。老子不都说“齿亡舌存”了么,这个时候的坚挺就是弱智。对着干的话哪还会有如今松涛寺的景象?这一系法脉怎么能断了传承?
我又看到了少年时代的雪师就在这松树下习武、练功。我知道吴师父不会武功,他没跟石和尚学那些不究竟的东西。但我仍然觉得少年的雪师会在这树下练功,当然也会跟吴师父求法,在无数个外人不得而知的日子里,听着鸟鸣,领受教法的密意。
这古树还在少年时,琼波浪觉便背负使命去西方求法。千年后,小树苗早已参天而且竟兴旺成一院家族。雪漠也同样应了这大因缘来到此处,将那西方带来的智慧种子承接下来。也正是以此契机,我们才得以能跟这些古木亲近,来达成此生的相遇。
站在观音殿的台阶上回望满院绿茵,忽见院墙外有一灵塔。脑子里马上蹦出一句:定是吴师父的墓!
叫上同来的秋生和力心,请了香烛,出院门,走向那白塔。
白塔建在墙外的庄稼地里,周围也有翠柏掩映。顿时,我又想起《无死的金刚心》末尾处陈亦新提到那两次死亡对他的冲击。第二次就是亲眼目睹吴师父荼毗,“……那白骨如何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吴师父,我们来看您了!您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清凉已经由雪师继续传递给了我们,也将会传递到了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脚下的土地是坚实的、厚重的,不知养育过多少生命。如今大地母亲虽显得苍茫却也依然在为这个世界的生机提供营养。我知道,我们这些不肖的儿女让您操碎了心,看那古树的皮就能知道。但是,您不会绝望,不会因此而停止对万物生灵的恩赐,因为,至少还有琼波浪觉、吴和尚、雪师以及我们这些年青的小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