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儿子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一个双休日。
儿子与邻居家叫金龙的小男孩一起在外面玩儿。
玩够了,回家。洗手,吃水果。
儿子边吃边疑惑地说:“妈妈,来查水表的叔叔说我和金龙是双胞胎!”
我笑了,说:“还别说,除了他比你黑点儿、胖点儿,还真有些像。”
儿子稚嫩的小脸儿呈现少有的沉思状,甩出一句:“一条漂亮的金鱼怎么能同一条泥鳅相比呢?”说罢,'金鱼'就径自游走玩儿去了。
儿子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我费解:心气儿高也是天生的?
心中不免有些许的忧虑。
儿子后来上了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后来又出国上了重点大学.。
邻家的“泥鳅”学习一般,又在小学临近毕业的那个学期,课间在刚刚返回的翻建一新的学校操场上玩耍时,被同学用砖头打伤了头。
看病,打官司,父母离异,那孩子初中没念上几天(说是上课看书就头疼)。念高中当然就更谈不上了。
他的妈妈自己带着孩子过,说起孩子不上学了,无奈中也挺释然,因为她说“泥鳅”的学业向来就不怎么好,小学陪他写作业就天天陪到很晚,还头疼自己经常辅导不了。不是那块料,不爱上学就不上吧。
不久,他的妈妈下岗了,就在街边儿摆了个烟摊儿,后来又加卖些报刊杂志。阴天下雨的带卖些雨伞雨衣的维持生计。
“泥鳅”不上学,就每天跟妈妈一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帮妈妈看摊儿。
别人看他小小年纪看摊儿,就免不了好奇地问起,他只是憨憨地笑笑不语。问多了,妈妈会解释孩子头被伤过,无法学习了。
这个理由还是左右了一切。泥鳅没有更多的想法.不去学校,不用看书写字,没那么多约束,他的日子过得挺快乐.
儿子重点学校里的孩子都是金鱼。好似养在鱼缸里的金鱼。人们总是按照既成的惯性去养。
他们天资聪颖,喜欢读书,喜欢动脑,乐于探索新奇的世界。
可他们又终日里不得不为一本本的试题而忙碌,不得不为分数较劲。
周练、月考、统考、联考,金鱼们不能不忙,不得不累。
可是,如果大家都不这么忙、都不这么累,都不这么使蛮劲儿,金鱼就真的会变成泥鳅吗?
许是这样吧。要不,多少年了,现在的中小学生怎么会忙得更甚呢?这话我不信,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拆迁,搬家.不再是邻居。金鱼与泥鳅在各自的世界里成长。他们的心灵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想我家的金鱼一定淡忘了泥鳅。然而出国前,儿子特意去找过那个烟摊儿。看望了他儿时的伙伴.
烟摊儿已成了一家小型的水果店。妈妈不在,泥鳅就是店家小老板。店虽小,是他和妈妈自己的。
我于是跟儿子 提及他小时候的金鱼与泥鳅论。
他先是错愕转而笑问:“真有这事?”
儿子说现在金龙挺好的。每天他都挺忙活,生意还不错。实在的生活有希望有目标,就有快乐。
芸芸众生,人生百态。大家都在为生活而努力,为梦想而前行。活出自己本来想要的其实就不错。
同事的外甥是个永远一副童心未泯的嘻哈劲儿,轻松地考上了一所重点中学。成绩一直很好,也一直玩儿着学。
同事把外甥的一篇有争议的作文拿来看。孩子的文笔不错,轻松流畅的笔墨,勾勒出一个力求无忧无虑的少年,享受着类似踢足球、拆装电表、逗弄小狗等诸多乐趣的同时,内心深处也会泛起面对未来中考高考压力的困惑与茫然。这个快乐男生宣称最渴望像东晋末期的陶渊明,当个“采菊东篱下'的隐士。每天牵着心爱的狗儿到池塘边,喂鱼养鸭。
老师说“隐士”太不求上进;家长说“隐士”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他小姨也不无担心——这小子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多好的一孩子,就这么被说没了样儿。好在隐士终日里还是一副乐天派的劲儿。
我们的教育很无奈,好在我们的孩子自我疗伤的能力都很强。
好在继续的生活里,梦总会在远方。